皇帝坐在了马上,死里逃生的宫人们拼命的抢着爬上战马,她们这样的恐惧,生怕落在后面就会被留下,被抛弃。水千沫也不例外,她也拼命的想要活着。
就在这时,在这样嘈杂的声音里,她还是听到了,小小的哭泣声,小小的呼唤声,“千沫......”
身后的黑甲武士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身边的宫人吓得更加慌乱的逃窜,只有水千沫停下了脚步,她可以假装听不见,她可以假装根本不知道,可是她不能。她慢慢的回过头去,看到了姜许子。她满身的鲜血,头发也被血污凝住了,她躺在一堆的死人里,看上去和那些尸体没什么区别。
疼爱她的闻阑嬷嬷,不该死去的那些人,他们的身体还热着。
仁,自在。
水千沫搀扶起了姜许子,她的伤在腿上,根本没法自己走路。身后的暴喝声更近了,几乎可以闻到更加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味。咬着牙关走了几步,姜许子仿佛被黏在了地上,每行一步都是沉重的,姜许子喘息着道,“千沫,你走吧!”
“一起走!”千沫的眼神很坚决。
勉强走到最后,水千沫遥遥的看了一眼围栏的外面,明月当空,薄云如丝,绿色的烟雾在半空中湮灭,朗朗的河岸上空无一人。
“姜许子,对不起,还是救不了你。”千沫的笑惨淡的一如月光。
姜许子的双手无力的垂着,眼里却满是泪,“是我连累你了。”
身后的声音触手可及。
水千沫眼中露出一抹决绝之色,扶着姜许子坐到一旁。姜许子费力的抬起头,“千沫,你要做什么?”
若知必死无疑,你会选择怎样的死去?
水千沫不去看那群虎狼一般魔神,只是从地上捡起一柄钢刀,这把钢刀看上去虽小,可是却分量十足,水千沫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握住,她咬着牙,将那钢刀指向了对面的杀神。
奔涌而来的黑甲武士具是惊异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小宫女,她在做什么,要用那柄钢刀阻挡眼前的大军么?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相反所有人都露出讥讽之色。
“你们,知道羞耻么!”水千沫大声道。
“我一个弱女子也知道要忠君卫国,你们这些堂堂七尺男儿空有一身力气,却不是斩杀外敌,为国报效,而将刀口对准了手无寸铁之人,协助贼人祸乱国家,你们这样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你们知道么!”泪顺着腮边流下,每一滴都是火热的,既然将死,这些话不吐不快!
对面的黑甲武士有几个脚步一顿,有几个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但是大多数人都无动于衷,无情的兵铁之色如漫漫的死亡海洋涌来。
“哈哈哈哈......”武士群里传出济王的肆无忌惮的笑声,“水氏的小丫头,你懂什么!大道理谁不会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武士谋得是新皇登基后,升官发财。济王、定王、瑞王,无论哪一个上去,这天下还是屠氏的,这国土还是叫大显。至于会死多少人,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干系。既然已经拿起这造反的利刃,又怎会因一个小姑娘的几句话,轻轻放下。
这死亡的兵海转瞬到了眼前,又视她如无物一般走过,铁甲的声音整齐单一,血腥的臭味透过鼻子压迫着大脑,武士们手中的大刀亮白如闪,已能看清那些人的眉毛胡子上都是凝固的血迹,大睁的双眼中只有嗜血的寒芒。
“再说,孝献帝昏聩无能,迷恋女色,成日的修行炼丹,于国无益。本王忧国忧民,取而代之,有何不可!”济王在铁甲中慢悠悠的正视听。
“胡说!身为亲王显贵,不能将民生民意上禀天听,对陛下谏言,却在这里刀兵埋伏,意图取代!你们才是大显的祸根!”水千沫毫不犹豫的驳斥道。
“小小贱婢,信口胡诌!”济王一时语塞,阴沉着脸一挥手,几个武士已走了过去。
水千沫紧咬着双唇,像个男人一样挥动手里的钢刀。只有一个武士随意的格挡了一下,她手里的刀就飞掉了,那个武士的刀背反手一拍,水千沫顿时觉得后背好像要碎掉了,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分成了两个人,巨大的痛楚击得她跪在地上,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满口的血腥味,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晕。
“你说皇帝跑哪里去了?”瑞王看也不看地上的人道。
“定王兄带着两千人等着他,皇帝跑不了!”济王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轻描淡写。
“杀了她!”瑞王森森道。
一个武士得令,将手中大刀一摆,登时向水千沫劈去,那呼呼的刀风近在耳边,饱尝鲜血煞气的铁器散发着森寒的光芒,那些芒光在眼前连成一片的虚影,水千沫轻轻闭上眼,这一次她没有泪。
突兀的马嘶声响起。
头顶上的一声巨响,刺得千沫耳膜嗡嗡响,她头上的发髻突然散落,披散到了自己的肩头。于此同时,对面传来一声的惨叫,水千沫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一柄金枪刺在对面那人的胸口,将他刺穿了。不止是那个人,面前的那一排人都同时惨叫着死去。
千沫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她的眼前朦胧,许多披着铠甲的战马嘶鸣着,高高的跃过围栏,向她奔过来,马上坐着同样身穿铁甲的武士,领头的那人仿佛天庭的金甲神人驾临。闪亮的金甲簌簌的轻响,高挺的护鼻甲下,一对凤目透出清冷的杀意。
是他?
马匹如疾风掠过。那只手迅速的从尸体上拽出自己的长枪,枪影闪过,飞溅出无数的血花。这些血落在黑甲武士的脸上,带起他们既惊恐又愤怒的暴喝。
那匹黑色大马高高扬起它的前蹄,屠弋侧坐在马背上,伸手一抄,将水千沫一下子拉上马来,靠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唇抿得很紧,“水千沫,本宫与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