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太尉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金陵城里人多眼杂,如今那小子启程离开了,那上面的人就算看得再牢,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动手了。”
说到这口,他看着身边的人冷声道:“这次,你们若是再失手,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那一身暗色的男子低头道:“主子放心,那小子此去海洲要经过不少山道,僻静得很,不怕干不掉他!”
尹太尉这才缓了脸色,又向茶桌对面的人道:“远汝,你看这朝中的情势,二皇子如今成事有几分把握?”
那对面坐着的,正是工部尚书李远汝,此刻的他却收起了朝廷大员的威势,脸上堆满了谦恭的笑:“大人,虽然如今太子殿下的两位公子一个残了,一个被发配西疆,但皇上毕竟也是个性情中人,此刻我们便为二皇子助势恐怕要适得其反!”
尹太尉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反驳,他把玩着手中的那系着狼牙的五彩绳,半晌终于道:“那就让皇上好好想想,反正如今太子年纪也大了,就算再生出儿子,也成不了气候了!不过,你让国子监里的人好好看着二皇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他与我们尹家走动得少了。”
李远汝笑着摇头:“这一定是大人多虑了,二皇子殿下可是您的亲侄子,血脉相连,怎么会疏远呢!”
尹太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道:“怎么,那柯时飞又没来?”
李远汝也露出了不忿之色:“哼,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在这里见着他了,前一阵子,我还在文华殿门口看到他和那礼部姓许的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
尹太尉握着狼牙绳结的手捏成了拳头。
雨,还是没有停下,不仅没有停,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之前人们在路上遇见了,还会停下来抱怨一下天气,如今看见了,只稍稍点点头,便急匆匆地低头行路了。
不仅是城里,连城外的村道也被水淹了,洛敏她们是的农庄还好地势较高,其他地势低的好几个村落都被水淹了。
由于天气的缘故,城北的画铺也有好几天没有开门了,洛敏无处可去,便坐在门口看着水木架着梯子,爬到屋顶,将新瓦一片片盖在屋顶。
“姑娘,这样晚上就不会漏雨了,我们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水木一边说,一边做着事。
“下着雨呢,做事专心些,扶稳当了。还有,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再叫我姑娘吗?”洛敏看着雨帘,和水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这有什么,不是在家里吗?”
“在家里也不成,你们都要警醒些,宁愿养成习惯,在家也习惯这样,自己当成真的,才能瞒过别人!”洛敏越说越凝重,这语气也让两个丫头不敢再反驳。
水木的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是,姑娘,是我大意了。”
过了一会儿,洛敏突然问道:“水木,你明明可以留在柯府的,为何还要跟着我来这里吃苦?”
“公子,我跟着你不觉得是吃苦,反而觉得很欢喜!”水木的声音变得响亮:“跟着你,我不会觉得自己是任人摆布的,反而觉得自己可以有主意,有想法,过自己的日子,再累也是欢喜的。”
洛敏静静地听着屋顶上飘下来的声音,心中也是默默欢喜,心道:我不会让给你白白吃苦,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我觉得住在这里......咦?”水木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洛敏觉得异样,忙站起来向屋顶上看去:“怎么了?”
只见水木惊讶地望着远方的一处,嘴张得老大。
“你看见什么了?”洛敏又问。
水木这才看向洛敏,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到,一个人!”
跟着水木,洛敏几人一齐向她看见的山下走去,绕了半日山路,终于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停了下来。
此刻,树杈上正勾着一个人,此人双眼紧闭,脸上皆是泥水,已经分辨不出相貌,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昨日这里还是淹了水,这个人大约是昨日被冲到这里的......”
“嗯,应该是被这棵树上的树杈勾住了,才没有被冲到下面去。”
“别说了,快放下来看看,还活着吗?”
洛敏让两个丫头帮忙,三人合力,才把此人抬了下来。
将此人在地上放平后,洛敏小心翼翼地用手感受了一下此人的鼻息:若有若无的微热让她心中一震:还活着!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没有迟疑,立即蹲下将手放在那人的胸前进行起施救……
两个丫头原先知道自家姑娘与众不同,此刻看着她正捧着这个满身泥泞的人正口对口吹气,更加惊骇得无以复加:虽然现在姑娘是男子打扮,却完全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
正胡思乱想着,洛敏有些急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好了!”
两人闻声向地上的人望去,只见那人急促地短咳了几声,声音极轻,还有胸前的起伏也让两位丫头了解到,这个人还没死!”
洛敏一边喘气,一边道:“水木,你去最近的下岭村找人帮忙……”
天雨路滑,当那人被抬到洛敏她们的院子时,天已经半黑了。
水吟用了两盆水,才擦干净那人的身体:“原来是个女子,到底为了什么这么大的雨还在山路上走……”
一旁的水木突然睁大眼睛:“看,这不是,二小姐吗?”
洛敏忙转头向床上昏睡的人细细看去,被擦拭干净的脸庞虽然苍白憔悴,却的确是洛辰的眉眼轮廓……
“真的是二小姐,”水吟惊愕地说道:“可二小姐不是嫁去了尹家吗?”
洛敏也皱眉,看着床上的洛辰,她心中满是疑惑,只是,如今胡乱猜测也无济于事,也只能等韵寒把郎中请来再好好诊治一番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窗外,原来的小雨又渐渐变成了大雨,她也渐渐担心起来:韵寒怎么还不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