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发冷了,柯府的众人无事都不爱出门,都守着暖炉喝着热茶,说着闲话。
只有三位小姐,每日向夫人请安后,都会准时到修慎院读书。
林先生每日都会先带着她们诵读《周礼》、《烈女传》等文章之后,便拿出《论语》来,一篇一篇地精讲。
不管教授什么,三个女孩都学得很是认真,林先生看了,也默默点头。
一个月后,林先生便开始加些琴画课程,不久便发现洛辰善琴,洛敏善画,只有落然,对这一切都不太上心。
一日,那两个女孩正在堂内写字,林先生单独将落然叫了出来,道:“看你也不爱做画,也不爱弹琴,更不爱下棋,你有什么喜好?”
落然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问轻声道:“先生,我不爱琴棋书画。”
林先生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我只问你喜欢什么?”
落然踌躇半日,将手缩进了袖子里,林先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落然眼神一闪,咬了咬唇,道:“我爱舞,只是如今,也没有时间跳......”
上次,柯老爷曾经说要为她请教习来教她,然而到现在都没有下文,想来,已经把这事抛在脑后。
而柳氏,早就把自己当作了眼中钉,怎么可能做主为自己请教习呢?
她的眼神黯了黯,缩进袖子里的手更收紧了。
“学舞也不是难事!”突然,林先生的声音响起,落然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林先生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她淡淡地看着自己道:“我去跟你父亲说一声便可,只是有一样,读书不可落下!”
落然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看向林先生,眼圈红红的,问道:“先生,这是真的?”
林先生颔首,仍是淡淡道:“你原来悟性便不如她们两个,读书更要勤勉。要知道,技艺再是高超,若没有读书知理,那也会落了下乘,被人笑为粗俗!”
落然连连点头,心中不免腹诽:这林先生,说话还真不好听。
嘴角却弯了起来。
突然,从院外慌忙跑来一个管事妈妈,脸色慌乱地回禀道:“林先生,夫人有急事,要叫三位小姐去一次追月院!”
林先生皱了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手让她去唤了洛敏三人。
待三人来到追月院里,进到屋内,便看到柳氏沉着脸,屋内众人都凝神屏气,不敢多发一个声响。
三个女孩纷纷上前给柳氏行礼,柳氏也不多加理会。
半晌后,她转头看向洛敏道:“我这次看你回来行事比原先稳重,想着你在庙里修行两年,果然进益了,没想到你竟不顾父母,不念家族,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落然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母亲不分清红皂白,不给理由,一上来便如此斥骂长姐,是何道理?”
柳氏怒气正盛,看着落然厉声道:“你别急,我自有道理,只是到时候证据确凿,看你们怎么狡辩!”
洛敏一把拉住还想上前理论的落然,向她摇了摇头,自己向前一步行礼道:“母亲,女儿确实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请母亲明示。”
柳氏并不看洛敏,只是看向别处,一旁的管事妈妈只得出来打圆场:“大姑娘,是这样的,刚才门口来了个人,说是和府中的姑娘有了三生之约,请府中长辈成全。我们原先以为那人是个无赖,想让门口的小厮们将那人赶走,却没想到,那人竟真的拿出一件小姐的贴身之物......”
那妈妈还没有说完,柳氏便气道:“都说你在山上过得野了,我原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变成这样,如今,做出这等败坏门庭的丑事来,叫我怎么办,成全你吗!”
而洛敏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母亲,我从未将贴身之物私下赠予别人,也未丢失任何物品。这个男子拿出的所谓贴身之物,怕不是我的吧!”
柳氏恨恨道:“怎么不是你的,那玉佩上写着一个‘柯’字!家里只有你和洛辰有这种玉佩。”
洛敏笑了:“哦,那块玉佩啊,我的正收着呢,要不要让水吟拿过来给母亲看看?”
柳氏闻言一怔,她心中一动:难道,是洛辰......
她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女儿,此刻的她正站在角落,脸色苍白......
见状柳氏脑中如同闪电般突然空白,心跳如雷鸣般重锤不止:难道,真是女儿......
不对,不可能,不能是洛辰,一定是洛敏这个死丫头!不要多说了,不能让她多说了!
她又看向洛敏,眼中带了厉色:“洛辰向来什么都和我说,若是丢失了玉佩,早就来告诉我了。一定是你,还要狡辩,来人......”
屋中气氛凝重不动,众人也不知要做什么……
还没有说完,便见从屋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小丫头,形容灵巧,不正是青木吗?但感觉有一阵子不见,这个青木又变了不少,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水木一进屋便跪了下来,将一物高高举起,朗声道:“夫人,这是洛敏小姐的贴身玉佩,我们一直收在匣子里的。”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落然突然走上前来,看了看水木手中的玉佩,道:“这是大姐姐的玉佩啊,那门口那男人手里的玉佩就不是大姐姐的了,那是,谁的呢?”
这话在静悄悄的屋中回荡着,有些诡异。
有些目光落在了洛辰身上,更让洛辰心中如沸水般煎熬。
从小到大,她一直顺风顺水,从未觉得有什么事值得自己伤心,更没有看得上谁。
今日,竟是一个无赖想要染指自己,而自己,竟毫无办法!
她看了看母亲,却看到了从母亲被扶正后,自己再也没有看到过的焦急无奈的神色,她心中一沉,难道......
此刻,落然又说出那些让自己无从躲避,自己已经可以猜到母亲屋内的下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了......
她心中突然涌出了许多愤怒:罢!罢!罢!一块玉佩而已,我又何惧?
她突然抬起头,向柳氏道:“母亲,是我......”
话还未说完,柯老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门口那个无赖,我已经命人绑了起来,一会儿就送官!”
洛辰惊讶地看着父亲走了进来,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道:“这件事,实在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柯家,那玉佩是假的,大家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