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后宫的花园中,一个女孩正静静地坐在湖边,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
“你在看什么?”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落然闻声转过头去,看到二皇子正站在不远处的石桥上说话。
她忙扶着身边的柳树想要站起来。
二皇子却以更快的速度快步走到她面前:“你不用起来,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落然闻言便不再坚持要站起来,仍旧坐着道:“殿下有什么就请说吧。”
二皇子看着身边的女孩,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耳垂上有小小的珠子晃来晃去,晃得他的心也如一潭水,乱了。
半晌后,他才清了清嗓子,道:“我不信。”
女孩皱眉:“殿下不信什么?”
二皇子低着头看着对岸的柳树,此刻的柳枝上没有一丁点绿色,只有干枯的枝条。但是,他相信,只要再过上一阵,那柳枝上便会长满嫩绿的柳叶,让人移不开眼睛。
需要的,只是时间。
“我不信,你就甘心这样下去。”二皇子看着远处喃喃道。
落然闻言苦笑:“不甘心又如何?我已经是这样的残破之人了。”
“那又如何!”二皇子脱口而出:“只要你不甘心,不放弃,就有希望!”
“什么希望?”落然又笑了一声,目光也看向对岸的柳树。
“枯木逢春,柳暗花明的希望。”二皇子没有看向她,只是继续说着:“其实我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是,只要有想做的事情,便有希望。”
说完便是一片沉默。
二皇子顿了顿,又道:“你大约以为我是因为母妃感激你,才来跟你说这些。”他低下头,继续道:“其实并不尽然,我原先是个不自信的人,就算是个皇子,我也是不自信的。”
“那时的我,觉得身边所有的人都看不上我。不论是父皇、母妃、兄弟、臣子,他们都看不上我,以至于我做什么都如履薄冰,担惊受怕,又诚惶诚恐。那段日子,便是我最为灰暗的日子。”
落然静静地听他说着,没有出声。
“然而,就是那一夜,那一个雪夜,我看着你跳了一支舞。跳得那么忘我,那么骄傲,雪夜之下,你却如同骄阳般耀眼。”
落然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已经不同了。”
二皇子摇头:“再久远,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地印记,就是因为那支舞,让我明白,我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别人。”
说着,他看向落然,脸上露出笑容:“从那之后,我便找回了自己,找到了自己最想要做的事,也找到了我自己!所以,我要谢谢你。”
落然点点头:“我接受你的感谢。说完了吗,说完我便要走了。”说着,便扶着柳树想要站起。
二皇子看着她有些艰难的样子,神色开始变得急切:“可是,你也有自己的骄傲啊!为什么要放弃?”
见落然拿起了架在柳树旁的木拐,支着拐一步一步向前而去,并不回答。
二皇子用更大的声音说道:“所以,我不信,你一定不甘心。我等着,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一定会助你找回自己。”
落然拄着拐继续走着,长满青苔得青砖上,回响着木拐一下一下的声音,孤独而又寂寥。
回到住处,这是安帝为她在宫中专门安排的一出宫殿。说是,等她脚伤大好后,再亲自为她安排宫外的住处。
有宫女急急地跑来:“姑娘回来了,晚膳已经备好,要不要摆饭?”
落然点点头,拄着拐一步一步上了石梯,来到屋中,有人急急过来伺候她坐下,给她递上温热的毛巾和茶水。
坐着靠椅上个,感受着热热的毛巾在脸上擦拭后的舒服,落然心中暗道:如今的日子就已经是富贵闲人了,大约也算是在这一世大多数人们所希望的日子了吧。自己到底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将毛巾递还给侍女,又拿起了那杯刚泡好的清茶,这茶香味也是正好。
正想要打开茶盏盖子细细地闻一闻这茶香,突然,手一滑那滚烫的茶水洒在她身上。
“啊!”一旁的宫女吓得惊叫。
感受到热度的落然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反应过来的宫女内侍们忙乱地上前将她扶起,又乱乱地为她擦拭。
落然被扶着,擦拭着,摆弄着,如同一个玩偶,心中一片茫然:这便是富贵闲人吗?
一个宫女忙乱地将她的腿抬起,用干净的棉布擦拭她的腿。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住手!”她听到自己大喝一声。
这声音让那些忙乱的宫女和内侍都停了下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怎么,生气了?
的确,此刻的落然脸上一片铁青,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茶水是自己洒的,也是自己站不起来。
那些宫女内侍们并没有做错,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呢?
她站在原地,怔怔想了半日,生什么气呢?
“我,有些不舒服,想要一个人待一会!”一阵沉默后,她终于开口。
“姑娘,你的裤子还湿着。”一个宫女忍不住提醒道,却被身边另一个宫女拉扯了一下。
落然看了她一眼,笑了,道:“湿着就湿着吧,没事。”
众人闻言都识趣地慢慢退了下去。
屋中,就只剩下落然一个人静静地站着,无声。
也许,那人说的是对的,自己仍然,不甘心。
临近过年,湖州城到处张灯结彩,然而,马车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穿城而过。
马车上的洛辰一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边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洛敏的精神也不错,加上过年欢快的气氛让她脸上更添愉悦。
此刻她也向外看着,道:“过了湖州,大约就是几个小镇了。不知道,殿下要在哪个小镇休息?”
说着,她笑盈盈地看向斜靠着看书的五皇子。
五皇子将书拿开,道:“你猜。”
洛敏想了想:“肯定不会是与湖州城很近的那两个镇子,根据路途,也不可能是最远的那一个,大约就是,潭水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