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洛敏如常来到了润五婆婆处,那百里公子正在画画,看到她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
不过,这份意外来得快也去得快,只一眼,他便又转头去画。
洛敏不再踌躇,她径直来到百里公子面前,站在光照处,将一片阴影投在百里公子的画纸上。
他不免烦躁抬头道:“你挡住我的光了。”
洛敏并没有识趣地躲开,却仍然固执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说道:“你不是说我情绪不露,是个假人吗?那我便听从劝告,从此大悲大喜表露于外。如今我挡着你的光,便是发泄我的情绪呢!”
百里公子闻言,不怒反笑:“好啊,既然你有情绪,为什么不把它画下来呢?”
洛敏闻言愣了一下,重复道:“画下来?”
“是啊!”说着,百里公子举起了他的画,道:“你看看我这幅,便是我的心情。”
洛敏伸头过去细看,只见画上有雾气蒙蒙的灰紫色,隐约可以看见远方的山峦小河,近处有修长的兰叶垂下,再就是朦朦胧胧,怎样都看不清楚了。
半晌后,洛敏点头:“你这花的确是有心境的人才能画出的。可是我......”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百里公子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没有天赋,而是懒!”
“我怎么懒了?”洛敏竖眉。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百里公子将自己的画慢慢收起,道:“你要做的,是收起你那些傲慢自负,重新看待身边的所有!”
洛敏眼中又出疑惑:自己傲慢吗?
百里公子自然看懂了她的不解:“前天,当润五婆婆说要你跟着我学画的时候,你就是如今这个表情。我知道,以你的画技境界,我的确拍马也不及。不过,你要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若是你一味只知道自己的了不起,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你将固步自封,止步不前,再也不会有进步!”
说完,那百里公子便夹着画转身离去。
洛敏脸上慢慢显出焦急,她慢慢抬脚追了上去:“哎,你还没有把话说明白,怎么又走了?”
前面的百里公子头也不回:“上次不是你先走的吗?这次换我走,一人一次,岂不公平?”
洛敏追得越发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器?润五婆婆还嘱咐你教我画境的!”
......
而在此时,院中的他们并不知道。屋内,润五婆婆正恭敬地站在一张桌案边俯首,而座位上,被她如此恭敬相待的,不是别人,竟是与洛敏朝夕相处的五皇子。
此刻的五皇子正听着屋外的对话声,眉头越发皱起来,直到两人走远了,听不到了,他才转头看向润五婆婆。
“你这是什么意思,五夫人?”五皇子的声音懒懒的。但是在润五婆婆听来,这便是快要发作了。
她越发恭敬地低头道:“殿下,微臣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你们好!”
看着五皇子眼底隐隐的怒意,她终于开口解释道:“这百里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微臣原本收留他想用作他途。没想到这次会遇上殿下,也没有想到殿下如今竟然心系一个大安平民女子。殿下,娘娘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润五婆婆看着五皇子说着:“于是,微臣私底下做了决定,要让那个百里公子把这个洛敏姑娘带走!带离殿下身边!”
五皇子突然站起,逼视着润五婆婆,眼神危险:“五夫人,我再说一遍!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安排,连我母后都无法左右,更何况是你!”
润五婆婆没想到五皇子竟然有如此骇人的气势,不由后退了好几步。但是,她仍然倔强地绷着脸,道:“殿下长大了,娘娘自然管不动了。不过,殿下,娘娘现在身患重病,只等着见您一面,您这样都不回去吗?”
什么?五皇子的脸色变了:母后生病了?
他脸上神色变化。
润五婆婆自然看得出来,嘴角弯了弯,继续道:“殿下,至于那位洛敏姑娘,微臣绝对不会亏待她!我会教授她最好的成衣制作技艺,再让她到维君国去闯一闯。殿下只管放心,那位百里公子应该在维君国有些势力,绝对可以帮她挣得一片天地,让她此生大富大贵,吃喝不愁!”
五皇子脸色不定,但却没有反驳,半晌后,才道:“你要说到做到!”
润五婆婆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微臣自然不敢疏忽,定尽心尽力,完成使命!”
金陵城的长青候府中,白夫人正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在院子中踱步。
“夫人,这几株红梅花开得真是极好呢!”
白夫人闻言看向墙角的那几株红梅,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一会儿,让人来折几枝送到公子屋里!”
小丫头忙应了是,心中暗暗叹气:自从公子大好了后,便性情大变,整个人每日都心情郁郁,好像很不开心。夫人为此担心不已,每日安排人送汤药又送补品,还担心公子的心情,日日派人去问。可是,公子好像一直都不开心,如今,连画院都不肯去了,整日在书房写写画画,不知道为了什么。
对了,方才画院的苏院首亲自来给他下游园画会的帖子,也不知道现在走了吗?
而在白云起的书房里,苏院首看着堆了一地的画纸,正皱着眉。
白云起却仿佛没有看到,仍然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说道:“院首请回吧,我不会去那个游园画会的。”
苏院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云起啊,那个恒芳画坊已经不在了,你别再固执了!”
白云起仍然没有理会他。
苏院首看着那个桌案边俯首作画的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道:“我猜,那些人应该是往南去了!”
白云起执笔的手一顿。
“而且,应该是往维君国去了!据我所知,维君国年后会有一场画会,邀请了各国的画师前去参会。我猜,大约能在那里遇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