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话语之间言辞激烈,围观人之中竟真的有被他蛊惑了心智的,一时之间,人群之中纷议四起,皆是一些对常相思的忘本之言。
常相思和齐承今站在人群之后,将这些言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看看你这些天都忙活了什么?”齐承今仿佛是在看一个笑话,双手抱肩的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笑看这群人,“不过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
常相思依旧神色清清,听着这些人议论的每一句,却也不放在心上,而是仍依着不知悲喜的语调随手一指,“你瞧他们。”
齐承今随着她的手势泛泛看了一眼,不过是一些布衣之辈,齐承今不解她的意思,便问了一句,“他们怎么了?”
常相思眼波不见神色,可微垂下的眼睑落在眼底一抹阴影,像她是在哀婉,哀婉这人世间。
这才听她轻轻道,“他们只不过是一介布衣,每日裹腹都尚且不能,这人间疾苦早就把他们心神磨砺的千疮百孔,你又如何让们有着一副不为他人所动的心性。”
可就算这样,齐承今也是为她不甘,又问,“值得吗?”
常相思不答,他便要再讽几句,却忽然听人群之中,有一稚嫩的声音传来,“可是常小姐确实医治好了我们的病……”
这声音源于一个男童,还很生涩,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后看到有人向他看来,便害怕的咽了口口水,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话也同这口水一并咽了下去。
那男童似是很害怕,不由后退了两步,却退在了一个人的身上,男童后怕的向后看了一眼,就看见一抹青影闪在自己的面前,将自己护在了身后,他仰头向上看去,竟是常相思。
常相思缓缓步入人群,将身后的男童拉紧了些,头也不回的说道,“只怕就这一人,也是值得。”
见常相思终于现身,人群之中原本的议论之声一时竟变的悄无声息,就连原本门口喧闹的男子也不似之前那般嚣张跋扈,而是后退两步,立于那辆破车旁边,静等她走近。
常家父子看到她出来,既是觉得心安,又不由暗自捏一把汗,可两人也不好插手,就全由她一个人来解决。
常相思俯身看了一眼那老妇人,也不多说一句话,就将手探在了她的脉上。
这一探,她就发觉了不对劲,常相思紧凑了眉头,抬眼问那人,“你近些日子给你母亲吃了什么?”
“就,就是常姑娘你给开的药。”大约是被常思气势所迫,这人的语气也不由变的恭敬了些。
常相思闻言便落了眼睑,语气颇威,“胡说,你分明给她吃了参汤之类的汤药。”
被常相思一语道破,且在她的逼问之下,男子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见他哑言一瞬,继而又是面红耳赤的反驳道,“吃了又如何,你既然不肯给我们这些好东西,却抵不过别人的好意。”
常相思神色微动,又追问,“谁给你的?”
“反正是一个好心的小姐罢了,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那人双手抱于胸口,目带不屑。
看他这番样子,常相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见她将手收回,缓缓起身,落了眼睑低叹一声,“你可知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
大约是这句话过于突然,男子一时结舌,看了一眼老妇人,又瞪着眼睛指着常相思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刚刚她探脉之时就见这妇人出气多进气少,显然就快不行了,即便是她也是回天乏术。常相思阖眼转身,一口气荡在胸间散开,便将实情全都讲了出来,“你母亲旧疾已久,身体本就羸弱,我开的那方子虽是贫贱,但确是细水长流般慢慢的养着她的身子,现在你突然用这参汤补着,她这身子如何受得了这气血猛突,只不过是燃着后面的灯油来续命,虽说前几日看的极好,可后面油枯灯尽之时……”常相思话说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你,你定然是……在蒙骗我,你只是在推卸责任!”这汉子不信,急得嘴唇发抖,他不知,为何自己一番好心,怎么就害了自己母亲的性命。
常相思不以为意,“我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就派人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汉子不肯动,也不肯去让人请大夫来,他心里已经全然信了常相思的这番话,可就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常相思看着他心生不忍,在身上摸索了几下,可也没摸出什么来,就见有人拿着一袋银子递在了自己面前。常相思抬头,就看着齐承今臭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拿去吧。”
简单道了声谢,就见她转身把银子递在了那汉子手里,“你拿着这银子,好生将你母亲安葬了吧。”
这话一出口,汉子好像如梦初醒,突然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常姑娘,我不要这银子,求你救救我母亲吧!”
可却没有得到回应,常相思将那一袋银子放在地面后便离了这群人。
至此,这件事便告了一段落,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常相思站在门口,看着这些人影散动,忽然盯着一位步履匆匆的姑娘的背影问道,“那个姑娘是谁?”
常相濡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那女子离去的方向,想了想后道,“那应该是现任吏部侍郎的女儿,叫什么兰来着?”
常相思正困惑着,就听齐承今又补了句,“是良妃娘娘的侄女儿。”
常相思抿了抿嘴,眼里染了一层黯色,“后宫的娘娘们也会用这么肮脏的手段吗?”
齐承今冷笑一声,像是见惯了这些事情一样,漫不经心道,“正是后宫之人才会用尽肮脏的手段。”
话说着,齐承今忽然叉开了一句,“常相思,再过几日便是祭祀大典,贵家子弟都要过去,”看她神色不动,他才又极为慎重的补了一句,“你要小心。”
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往来,常相濡却像是蒙了一头雾水,不由心急的拉着二人问,“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迷,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