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功极好,借着夜幕就能更好的掩盖身形。绕过几波巡夜的守卫,一直到了宫墙之外,二人见守卫稍有薄弱,才找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松了口气。
夜静悄悄的,两人也静悄悄的。
两人站在高处,俯视着长明宫里的一切。
据说这长明宫是北齐开国皇帝为一宠妃所建,这妃子原是随先皇征战的女将军,入宫后不喜这宫内束缚,先皇这才命人在皇宫之外建了这么一处宫殿。先皇又不知从哪寻了两盏长明灯来哄这妃子开心,长明宫也因此得名。后来先皇和那妃子先后离世,因这宫殿被分离开来,不好受人打理,也就被空置了起来,只剩两盏长明灯长长久久的亮着,再后来,二皇子被囚了进去。
也不知是两人莫名的默契,还是被她的视线引了过去,齐承今也盯着那两盏破破的长明灯笑道,“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坏了,我记得小时候还见它亮着呢,莹莹的一团光,甚是好看。”
常相思眨眨眼,她知道什么时候坏的,在那场刺杀中。
常相思站在上面,突然害怕了起来,她期待着再看一眼这里,可是她又深深畏惧着这里,
齐承今看她身子发颤,以为她要反悔,就更是不由分说的把她拖到了院子里面。
踉跄立定,常相思看着这里的一景一物,那些拼命被她遗忘的事情,就如潮水般的涌进了脑子里。
她看着已经落了漆的大门,就想到那日她如何趁着守卫不在,悄悄溜进了虚掩的大门;她看到长明灯,就想到了一柄铁剑如何在那乱杀中刺破了这两盏灯;她看着这灌木丛,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长明宫经年不受人打理,这一处灌木丛便生的格外的肆意,比起儿时的样子,现在不知是茂密了多少倍。
常相思望着这一处凝了神,伸出去的手刚碰到一片叶子,就如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这一幕落在齐承今眼里,便引得他过来看了一眼,“你怎么了?被刺扎到了?”
常相思紧后退两步,惶惶摇头,“没,没事。”
此地此景,齐承今也是心事重重,便没注意到她的异色,反而也盯着这一处灌木丛发起了呆,叹道,“听闻我二哥之前就是关在这里的。”
“听闻?”常相思心魔几乎要起,可还是强装着样子对他疑问。
“嗯,”齐承今怅然,“二哥遭遇变故那几年我正巧在大慈寺跟着定远师傅学习,所以不太清楚这些事情,不然,不然怎么会……”齐承今心里的情绪突然迸发,暗自咬牙,不然怎么会让二哥落了这个一个下场!
常相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无声半晌,才向他商讨,“这不是一处让人开心的地方,我们回去罢。”
“好。”被这一声唤回了思绪,齐承今才把视线递向她。
这一看,他才发现了常相思的不寻常,好像从进来到现在她的身子一直在轻轻发颤。
“你怎么?不舒服吗?”齐承今拉了她一把,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他不碰还好,他这一碰,常相思的身子抖得就更厉害,连带着声音都打起了哆嗦,“没事,我们出去吧。”
“你……到底,怎么了?”齐承今瞧她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就又细问了一遍。
“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罢。”常相思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声音哽咽,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
记忆里的无助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在齐承今拉了她一把后,常相思的手就下意识的攥紧了他的袖子,好似是在拉着自己唯一的依靠,可饶是这样,她也只是拉扯着这一片袖子,执拗的不肯在他怀里靠一靠。
不知为何,齐承今心里竟有些心疼,接下来他甚至都不知为什么的,就把常相思抱在了怀里,“常相思,我在,我在。”他柔声道。
不知过了许久,才见常相思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好点了吗。”他问。
常相思点了点头。
“那你听我问几句话,看着我,”齐承今慢慢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弯着腰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在这长明宫里?”
许是在这个地方耗费了太多心神,常相思竟顺着她的话走了神,用手捻了捻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这是什么?”齐承今视线落在她手的位置,还不等她说话,竟手疾眼快的一把从她脖子上扯了下来。
“这是……”齐承今尚未摊开手心,还想再问一句,结果就被一记掌风打了出去。
“常相思,你!”齐承今被掀出去一丈远,手里抢来的吊坠也掉了出去,他刚想怒,却见常相思眼里升了一层浊气,朝着他慢慢走近。
“常相思?”齐承今心里惊疑,他总觉得,常相思有点不大对劲,可又不能说出来些什么。
“常相思,常相思,”齐承今挣扎着起身,弯腰伏低着身子向她示好,“我无意冒犯,也不是想抢你的东西,那坠子在一旁,我不去抢,你收回去吧。”
看着她缓缓转身,齐承今心里依然骇然,怎么此时的她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再见常相思回来时,那坠子已经收好,又被她挂在了项上,掩在了衣服里。
“常相思,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我不知道它对你这么重要,我也是一时心急,”齐承今伸着手向她慢慢走近,“这里不易久留,我们先回去好吗?”
常相思迟疑一瞬,就把手递给了他,在两手相碰那一瞬,她的身子忽然直栽了下去。
“喂!”齐承今吓了一跳,忙接着她把她抱了起来。
眼看夜色已经黑到了极致,想来快要天亮了,齐承今不敢多留,便抱着她匆匆回到了祈年殿。
祈年殿虽大,除了祠堂,却没有一个正经给人休息的地方。齐承今环视一圈无果,就只好把她放平在了祠堂地板上,初春夜里,这地板也不比外面的石砖好到哪去,齐承今怕她着凉,又解了自己的袍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等这一切都料理好,齐承今才盘腿坐在她身边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只是看着她,齐承今又发起了愁,刚刚探她脉象,竟觉得隐隐有走火入魔之相,他不懂,这好好的说话也能入的了魔?
齐承今坐在她一旁,愁了一会儿,视线又落在了她领口处,他的手往前探了探,僵在空中半晌,就见他认命般的收回了手,叹着气随她一块躺了下去,“罢了罢了,困了,还是等睡醒后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