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逛完,两人仍是余兴未尽,便又跑去了后山的一棵高树上看星星,两人各居一枝,仰着脖子满天的找牛郎织女星。
正值七夕佳节,本是金风玉露相逢的好日子,齐承今却心有戚戚焉,也不知是感慨他们还是感慨自己的悲叹,说这小两口真惨,一年只能见一面。
常相思正将满手的东西往树上挂,乞巧的花灯,结缘的香囊,各色求福的彩带,现在听到齐承今这么说话,她便回身看着那人笑了,“你不要被故事骗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们年年翘首以盼,其实人家天天见面呢,哪有那么凄苦。”
齐承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竟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更加戚戚焉,牛郎织女都能天天见面了,他两人却只能一年见一面。他在这里心里发酸,另一边的人还只顾着乐耍,等将这些东西一一挂好,常相思才横坐在他一旁的树枝上,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些各色的彩绦,有风吹来,枝叶摇晃,带着这一树的彩色乱舞,煞是好看。
“不归山有一棵比这个大很多高很多的红豆树,等秋天时,会结满了红彤彤的一树,比这还好看。”常相思出神道。
不知齐承今从她话里听出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喜欢红豆?”
常相思点头,吟了半句诗,“此物最相思,”这诗出口时,大抵是她不好意思了,笑的有些憨,“我觉得它是在说我的名字。”
“常相思。”齐承今也随她笑了,嘴里细念这三个字,不由好奇,“我怎么觉得你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只见常相思头如捣蒜的使劲点了两三下,“虽然他们都说这个名字不好,可我就特别喜欢,就好似是,是,”常相思也不知怎么解释这个感觉,想了半晌,才含糊道,“好似这人间风情与我,尽在且也只在我这个名字里了。”
就好似一个仙人,在贪恋自己身上的唯一一丝的风尘气息,齐承今心道。可偏偏自己就和这个仙人结了缘,齐承今心里愈发发愁,又在心里道,你这点相思可全都是在我的心里了。
心中有愁,必当借酒浇愁,齐承今心中愤懑无处可说,就对着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你会喝酒吗?”
常相思惊愕一瞬,继而就生畏的摇着头示意说不。
“你怎么能不会喝酒呢?”齐承今都惊的坐正了身子,似乎常相思不会喝酒是个什么惊世骇问一样。可仔细想想,除了忘归楼误喝那一次,他也确实没见过常相思喝酒,若是聚在一起吃饭时,也是见她捧着一杯热茶在一旁慢慢的细品。
可是她怎么不会喝酒呢?
见他不信,常相思就娓娓解释道,“小时候见师傅喝酒,我总爱在一旁转着看,他见我好奇,就给我倒了一大盅酒让我喝,我只当是白水,便一仰头喝了下去,”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堪的经历,她不由摇头扶额,叹息一声,“那时候年纪小,师傅给我倒的又是极烈的酒,这盅酒下肚后,当时只觉肚子里火辣辣的难受,脑袋里一片眩晕,好似心间腾了一片云雾扯着我四下游走。”
常相思又叹一声,接着道,“当夜就发起高烧,我那时又是烧着又是醉着,就这样躺了三日才醒过来,自此之后就不敢碰酒了。”
这般惨状不由让齐承今都生畏的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可怜的看她一眼,“让你跟着张真人,想来小时候日子也不好过吧。”
“还好还好。”常相思无谓,好似已经习惯了张真人这样的恶事。
齐承今干笑两声,忽然就跃下了树梢,常相思也不知他要作何,又未听他说让自己跟着,犹豫之间就见那道黑影已经没在了各处的暗色之中。不大一下,便见他又折了回来,只不过此时多了两坛酒提在手上。
常相思只见一眼脸上便生了畏色,还未等她多说一句拒绝的话,就听齐承今怂恿道,“没关系,我这的酒不烈,你喝了不会难受。”又见他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摸出了两只碗,自说自话的倒了酒进去,一气呵成的将酒碗递在了常相思面前。
“我真的不敢。”常相思想着儿时的遭遇,对着面前的酒碗又愁又难。
“你先试试,我这酒真的不烈。”齐承今像极了自卖自夸的王婆,又将酒碗在常相思面前推了推。
有一丝醇香的酒气在常相思鼻尖饶了一圈,她不由细嗅了一下,这酒闻着是极香甜的,却不知喝起来会怎么样?她生畏于儿时的那个惨状,又贪恋这个酒香,一时之间又害怕着又跃跃欲试着,像极了一个初次偷食香油的小老鼠。
齐承今瞧出了她这个样子,在心里窃喜之余就更是继续怂恿道,“你先尝一口,就轻轻的抿一小口,若是不好喝就不喝了。”
到底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常相思犹豫的接过酒碗,好似做坏事前的顽童偷瞄长辈一样的看了一眼齐承今,也不知是对谁说话的轻声道,“那我就轻轻的尝一小口。”
这一口酒好似比喝苦药还要为难,常相思蹙紧了眉头才艰难的啜了一小口,她想快快的咽下,尽量避免奇怪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可这温润的液体绕过舌尖,竟没儿时那般吓人的感觉,甚至极为柔和,虽说有一些浅浅的酒意,可更多的是满口的余香。常相思细品的咂咂嘴,这一口之后,她竟觉得酒是一种好喝的东西。
酒香诱人,常相思忍不住将碗里的酒一口吞进了肚子。
这到底是带她第一次喝酒,齐承今生怕她喝的太猛有什么不适,刚想拦一下,就见她递了空碗在自己面前,笑嘻嘻的向自己讨好,“能不能再给我倒一点点。”
她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没有半分醉意,齐承今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笑她一句,“小酒鬼。”
他半嗔半笑,又替她将酒满上,两人对酒言欢,好似也饮下了这星河瀚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