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常相思留心听齐承今讲了几嘴这靶场的不同寻常。
这京内子弟善玩,本事也高,有时骑射比试多了,即便有是百步穿杨的好本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便有几人心血来潮,弄了几处活靶子的机关在这靶场内。
这些活靶都由几根特制的丝线引着,每个靶子两种颜色的丝线,若是有人想比试,便差几个随从来控制这些丝线。丝线一断,便有靶子从地面弹起,不过数三个数的时间,后有另一名随从来扯第二根丝线,就见靶子又倒了下去。这一起落时间极短,以此来测试比试者的反应能力,等比赛结束,再派人去查靶子上各人的箭羽,以此定胜负。
“……听懂了吗?”齐承今一番解释,说的自己都口干舌燥,偏头去看常相思,却见她好似在发呆一般向前闲逛。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齐承今刚要生气,就被常相濡拉了下来,“行了行了,她知道怎么玩。”
大约是齐承今已经遣人传了消息过去,在看到他们这一波人来了后,场里的公子小姐们便纷纷散了去,坐在高台上看着这二人。
正巧众人都对传闻中的常姑娘感兴趣得很,听闻是她和齐承今比赛,就让这一次比试就更多出了些看头。
常相思刚进场内,就感觉有有目光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甚喜欢这般引人注目,不免有些不自在的拧起了眉头。
“开始吧。”一声高呼断了她的思绪,她仰头去看,不知齐承今何时跃上了马背,又给她扔来一筒箭,很体谅她的说道,“玩起来就不会不自在了。”
常相思也不应声,背上箭筒后也翻身上了马匹。
就听一声手指哨声,常相思寻声看去,就看见自己哥哥站在高处看着自己,对着自己比手势,她知道这是要开始了。
有几个小厮已经站好了位置,常相思抓紧了缰绳,又听一声哨声传来,两人几乎同时策马奔了出去。
第一根线断开,一个靶子竖了起来,在两人同时射中靶心之后就又倒了下去。这一起落果然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就是一个抬手放箭的时间。
几个回合之后,两人都不分高低,几个靶子无一落下。
齐承今偏头看她一眼,神色怡然,似是在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又是一根绳断,却见三个靶子同时立了起来。齐承今三箭连发,箭箭命中靶心,场外见状,响起一阵叫好声。
常相思不曾想还有这样的情况,微愣一下,便当即抽了三支箭羽出来,三箭齐射,竟也齐中靶心。刚刚的叫好声尚未落下,便又更起了一波。
“玩的不错。”齐承今也侧头夸她。
常相思恍若不闻,甩着马头往别处去了。
又是一个靶子立起,常相思刚放出一箭,就看见齐承今的箭紧追着她的箭而去,箭势之足,竟将常相思箭刺穿了过去,直射靶心。
之后便是靶落,再没给常相思一次机会。
常相思停了马,深看他一眼,却只得了炫耀的肆笑和一个耀武扬威的背影。
若是往日比赛,场外之人早就对齐承今刚刚那一箭高声欢呼了,可今日与他比试之人是常相思,且她还是个姑娘,若是替齐承今叫好,倒好似欺负她一般,一时间,场外竟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又见一个靶子竖起,齐承今刚拉弓搭箭,就感觉一阵疾风擦着自己的脸颊而起,待他回过神后,面前的靶子竟被一支箭射飞了出去。
而后又是一阵白衣清风带过,就听一句话留下,“这算是扯平了,不准再耍赖。”
齐承今还在做着搭弓的动作,看着那个背影晃神一瞬,自己却先失声笑了出来,自己耍无赖多年,今日竟被别人也刷了无赖。
场外大抵也没想到常相思会这么玩,先是一人忍不住喊了声好,继而便是一片片的叫好声响了起来。在外面居高临下看着,似是看到齐承今仰头对着上面叫好的人笑骂了一声,便又继续了比赛。
“常相思,我其实有一件事一直弄不清楚,”齐承今不知何时已经侧着马头贴近了她,似是说着闲话般问了一句,“你马术这么好,回京那日是如何被人追上的?”
“我记得那日你还受了不轻的伤,我也实在不懂,以你的本事,谁能将你伤成那个样子?于情于理,我都觉得你不该停在不归山外等我来捉了你。”
常相思没有应话,反而是拉了一下马的缰绳,策马越出了他一个马头,不再听他在自己的耳边絮叨。
又听他喊,“木木。”
常相思回头,瞪了齐承今一眼。
齐承今得逞般的咧起一排白牙,拉了一把缰绳又跟了上去,继续追问,“这是谁给你起的名字?你今日说出这个名字,好似是在试探我什么一样?”
常相思嘴上不说,可心里不可置否,她仍是对离京那日的事情心存疑虑,今日因缘巧合之下,她便想借由这个名字测一测齐承今的反应,没想到齐承今竟真的不知,且还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心思。
“常相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觉得你对这京城的感情几近凉薄,却在谈起一人时似乎才有那么一丝感情。”
常相思恍若不闻,又射出了一箭。
齐承今也不遑多让,也紧追着她放了一支箭,后又追着她道,“现在想想,你对齐承安大概真的不是喜欢,应该只是爱屋及乌,只因为他像极了一个人。”
齐承今边说边打量着她的神色,“而且我发现,似乎你所有的情绪,也都是源自与他……”
“别说了。”常相思终于开了口。
齐承今咧嘴一笑,可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反而更逼着她问道,“我可不可以大胆推测一下,那日你离京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以这个名字引诱你,这才伤了你,对吗?”
“我还知道,你以为那个人是我,你以为我和你心里的故人交好,你以为我知道这个名字,你以为我应该念着我和他的旧情不会拿这件事和你开玩笑,所以那日你才会如此气极的骂了我忘了人情,是吗?”
常相思肃穆的神色之下不言一字,反倒是手下的缰绳拉的愈发的发紧,就好似要拼命的逃脱身边的这个人一样。
她不懂,这个人费着这般的心思把自己骗到这里比赛,又这么阴阳怪气的对着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承今也察觉了她想要逃离自己意思,可偏对她紧追不放,又戏笑她,“常相思,你未免也太有趣了些,就算我们手足情深,可他如今也不过是一具白骨,人鬼之间哪有什么交情可言。”
也不知这句话扰了她哪般心思,常相思一时脱力,拉满的的弓忽然松了弦,那箭忽的就飞了出去,直直的偏离了靶心,射歪在了靶杆上。
“你要输了。”齐承今又正中靶心,对着常相思笑的得意,大约是得意过了头,他没察觉到,常相思的神情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大对劲。
比赛正酣,却见她拉着缰绳停了马,齐承今也赶紧调转马头,看她一眼,就又笑的越发开心,“你这是什么样子?咬牙切齿的好似要把我吃掉一样。”
其实也不是常相思表情狰狞,只是明显能感觉的到,在她这张不见悲喜的脸上,附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他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常相思黯默着神色忽然开了口。
“你说什么?”齐承今笑着打马向她走近,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常相思的不对劲,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人,“你这是认输了?上面的人都还看着呢……”
他的话音还没落完,忽觉一阵掌风破着空气而来,击在了自己的胸口,齐承今躲闪不及,随即仰面跌下马。这一掌下手不轻,齐承今捂着胸口咽了一口血,又见一抹白影跃于自己身上,抓着自己的衣领给了自己一拳。
“常相思!”
不知是谁在高台上喝喊了一声,好像是常相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