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洲一看,随身带的针袋一解,拿出倒数第三长的银针,然后再一根再一根,等到行舟不再打颤,抹了一把汗问:“怎么样?”
“可以了!”
“别忍着。”
“你说银针多了不好让我忍着,……今天……心疼我了。”行舟开口。可以从她缓慢的话中知道,就算如此,她依然疼得要命。
周洲沉默,站起来,转头看亭外,接着看向远方。
“今晚会下暴雪。”行舟突然说。
周洲沉默,她知道行舟说话的根据,因为忽然大热或者大寒,冷热变化大,她的膝盖就会酸麻疼胀到一种地步。在暴风雨或者大暴雪来临的时候,她就会感受到疼痛,疼痛的大小可以预知这这场变化的大小。
第一次知道她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比风湿还严重的腿疾的时候,她惊讶万分,之后行舟还谈起这个腿还很自豪的说,为此她在北边躲过了几次追杀。
毫不避讳的谈起了她是霍赢这一件事情。
其实在救行舟的时候,周洲就怀疑行舟的身份了,但是又不相信,而且,皇上面前,不装傻怎么行。本身因为太过惊讶而无法相信,因为皇上的煞费苦心,周洲完全不怀疑这个直到二十四岁才把自己嫁出去,却连母亲都无法当的女人,是大秦骄傲的将军霍赢。
只是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为了大秦,却遭到皇上的利用,和不信,她应该很沮丧吧!
霍杏嫁给林麟山这件事情,行舟一直是反对的,就算到今天依然如此。皇上趁她不在的时候下旨赐婚,按理说,霍杏名声那样子,嫁给林麟山不是很好,但是行舟就是不喜欢,也是因为这样子,周洲不由得多想,想起了师父曾经跟她说的话。林丞相不是一个好人。
“你可以轻松一点。”不要管那么多,你本身就是一个死过的人,霍府都没有拒绝,你又不是霍赢,能够阻止什么呢!
“霍府在,宋羡也在。”行舟回答。行舟明白周洲的意思,那就是她要是看不惯皇上了,直接遁走就是,何必煞费苦心,但是这里有她喜欢的人们。
“······”
“周洲,说实话,我不信你,但是我别无他法。”
周洲不说,行舟上面的话,她只信一半,相信她不相信自己,至于别无他法?她这几日偷偷出去,以为自己不知道?
我们身为女人,与众不同的行走在世间,在得到认同的时候,附带更多的是委屈和谩骂。
如果行舟不是一个将才,被捅破女儿身的时候一定会万劫不复,就算是将才,最后也只能屈于此地,还要用计谋给自己留一份活路!自古帝皇皆无情。
“豁出性命为了那个计划,我为你骄傲。”周洲说。如果是我,我不会这么做!
“还以为你会鄙视呢?”
“怎么会,你能伸能屈,天下没几个能做到。你真的打算用一生换这几年?”周洲问。
“其实没有那么难受,我打算不理会大秦朝政之后就只有这个想法了。”行舟说。
周洲:大概大秦的皇上也没想到自己一直兴起,觉得这件事情对行舟算不上为难,并不是很重要的旨意,会让行舟作出这样子的决定。
他本意是希望霍家跟林家同心协力,帮他稳固朝堂,让行舟不计较林丞相当年所为,让他们成亲家,不想,行舟居然厌恶林丞相至此——朝堂有他没有我。
周洲越接触行舟越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好像现在病恹恹的,但是很多事情都明明白白的。比如皇上怀疑她故意生病,比如外面的传言,比如文州的成立,这哪一件不是大事。自己的,家庭,国家的。这其中都是她故意的。
周洲不知道在行舟的眼里,林丞相是杀父仇人,所以理所应当的如此猜测。
十一年前的事情,皇上其实是知道的,只是装糊涂而已,他以为行舟并不清楚只是怀疑,所以才下这一步棋子,因为他知道行舟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早就把林丞相查到了,就差自己同意她拿下。
但是,一切都毁了!皇上不愿意行舟如此掌控整个朝廷,他要保林丞相,一是希望行舟跟林丞相和平共处,二是测试行舟的心是否全心全意为他所用。
行舟如何告诉霍杏,她将要嫁的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告诉了,成亲,霍杏痛苦,偏激一点的自杀或者杀人。不成亲,抗旨不尊,牵连霍府依然是死罪,皇上没有给她留余地。
行舟最后只是问霍杏,你要嫁吗?不嫁,她让她假死遁走,虽然一生可能隐姓埋名,但是起码不会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痛苦,虽然那样子做,她和霍府也会受到皇上的怒火,但是起码给林丞相留了面子,皇上不至于盛怒到马上杀了他们。
霍杏没有同意,她知道行舟有办法,但是她是一个深闺女子,她聪明,知道抗旨的严重性。
行舟也没有把杀父仇人说出来,因为说出来,霍杏也未必真的逃走。
行舟去过林府两次,看过霍杏两次,她不快乐!所以行舟也在惩罚自己。不应该给皇上那么大的信任。嫁给谁不好,偏偏是林丞相家的。
“把银针拿出来吧。”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口说。
“才半刻。”
“疼才能够清醒着,我回屋子睡觉。”行舟说,周洲无奈只能把银针拔出来,看行舟表现没有想象的狰狞才继续下去,之后站起来,整理银针。
行舟动了动,还是疼,但是不影响走路,于是站起来要离开。
“等等,你不怕宋先生跟你和离吗?”周洲问,这是她最大的疑惑,她说她不能假死离开,因为霍府和宋羡在这里,那如果那个男人因为她不能生育而跟她和离,她还会如此担心如此照顾那个人吗?
行舟顿一下,没有回答,就离开了。然后听到周洲的声音传过来:“记得吃药,十七月被我叫去买药,应该回来了。”
“多谢!”行舟回答。十七月,皇上给她的丫鬟,明凤卫月字排第十七,专门监视自己的人,十七月真的需要自己去买药?并不,她需要时间向皇上禀告而已,周洲让她去买药,为的就是方便她传递信息。
至于信息的真真假假,那就由行舟来控制了。
北风呼啸,疏影孤独。
会和离吗?
应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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