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命悬一线
勤政殿,叶淳枫在殿外的走廊里踱来踱去,只见他紧蹙着眉头,满眼焦急,时不时的抬头,隔着窗户张望着屋子里的模糊而又显得慌乱的人影,此时的他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头烂额,每一分每一秒于他来说,都仿若半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和不安如影随形,狠狠的啃噬着他那颗狂乱的心。
他怕了,真的是怕了。
听宫人说明辉阁出事了,他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她怎么样了?
他担心她,真的很担心她,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就好像流沙从指间划过,他想要抓紧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承认自己输了,因为爱上了她,输得彻彻底底,他可以原谅她的一切,哪怕是她欺骗他在先,哪怕她是在利用他,只要她还活着,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看到她被人带了出来,浓烟熏黑了小脸,衣服被血渍染红,整个人就像破碎的陶瓷娃娃般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就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凌迟着痛得呼吸。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恨不能替她受过,他想只要她能平安醒过来,他绝对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丫鬟们进进出出,手里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站在床前的产婆神色慌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苏宁玉,是一刻也不敢松怠,豆大的汗珠徐徐从额头上滚了下来,她也顾不得擦上一擦。
苏宁玉紧闭着双眼,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头发凌乱散在了两边,全然被汗水浸湿,看起来柔弱不堪,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原本在外屋,隔着帘子把脉的太医,屏声静气,眉头紧锁,随着时间的推移,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听见了叶淳枫的催促声,胡太医快速的从屋里面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叶淳枫的面前,将头埋得低低的,嘴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哑巴了?朕问你话,你倒是说啊”叶淳枫一拳打在了柱子上,太医身子一哆“回……回皇上的话,床上的这位姑娘已有身孕三月有余,因为接触到了阴寒之物,再加上忧思过度,郁结于心,气血双亏,身体已经……”
看到了叶淳枫那双像刀子般凌厉的眼神,太医急忙避开了他的视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如今失血过多,外加吸食了大量浓烟,恐怕……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什么……身孕?有身孕了?她有身孕了?这不可能,不可能,她一直不曾和朕提起过……”叶淳枫喃喃低语道。
他接连倒退了几步,眼里是满满的震惊,接着就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扑到了苏宁玉的床边,抬起右手颤抖的抚摸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已然腥红的眼底里瞬间就氤氲起了一团雾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朕,难道你就这么恨朕?”恨到拿孩子来惩罚他,让他的余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孩子,他们有孩子了,可却因为他……
叶淳枫吻了吻苏宁玉的小手,眼底里蓄满的泪水簌簌的滑过了他的脸颊“你醒醒,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朕好吗?”
苏宁玉眨了眨眼皮,只蹙了蹙眉头,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叶淳枫直直的盯着她看,原本炙热的心逐渐冰冷下来。
彷佛过了长达半个世纪之久,叶淳枫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箭步来到了太医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大声的咆哮着 “你说,她怎么还没有醒过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这……这位姑娘,恐怕……恐怕再也醒不过来!”胡太医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什么?胡说八道!庸医!庸医!救她,朕命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她,想办法救活她,听到没有……”叶淳枫就像发疯了似的使劲的摇晃着太医的身体,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癫狂。
众人从来都没有看到叶淳枫如此失态的模样,顿时被吓得跪了一地,身子如匍匐般贴在了地上,唯恐牵连自己,尽量降低存在感。
“皇上,皇上息怒,微臣定会竭尽全力的为这位姑娘诊治,护住她的心脉,只恐微臣及太医院的人能力有限,还望皇上能张贴皇榜,搜罗民间奇人异士,或许还有一丝奇迹发生……”太医看着眼前心急如焚,暴跳如雷的叶淳枫,挥汗如雨,嘴里唯唯诺诺道。
叶淳枫狠狠的剜了一眼太医后就迫不及待的冲着门口喊道“来人,来人啊!”
于苏闻声急忙赶了进来,恭恭敬敬道“皇上!”
“派人去张贴皇榜,重金悬赏奇人异士,无论如何哪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朕要一定要救活她!!”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胡太医扫了一眼于苏的背影后便适时的向叶淳枫提议道:皇上,稍安勿燥,微臣这就去为姑娘开方煎药!
叶淳枫摆了摆手,大殿霎时安静了下来“退下,你们都退下!”
静静,他想要静静,她也要静静,都需要静静。
众人听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唯叶淳枫临时改变心意,迁怒于他们,急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的向大殿门口的方向撤离。
叶淳枫再次回到了苏宁玉的床边,浑身就像没有了骨头般一下子瘫坐在他的的床前,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手冰凉冰凉的,就像是外面的湖面上的冰,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得他的脸生生的疼。
她会不会一声不响的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她怎么可以这么狠,不仅对他狠,就连对自己也这么狠!
他情愿她对自己又打又骂,也不愿意看到她像现在这般一直昏睡不醒。
叶淳枫上床,掀开了被子平躺在了苏宁玉的身边,紧紧的拥着她,蜻蜓点水般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如获至宝般珍视。
宁玉,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是朕太自私了,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如果朕早就把你从依兰阁接出来,如今是不是结果都不一样了昵?
朕没有不要你,朕对你的心意,日月为凭,天地可鉴!当时,听闻真相,朕确实犹如晴天霹雳,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后来,朕想白了,这不是你的错,如若你没有进宫,那朕这一生岂不是都要在这空虚寂寞之中度过,朕感谢上苍,让你来到了朕的身边……
你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朕心,让朕从內到外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你对朕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朕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朕离不开你,答应朕,一定要醒过来好吗?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只是,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朕,你是在气朕吗?气朕把你打入冷宫对你不闻不问吗?如果,如果你告诉朕真相,朕无论如何,哪怕是不要自己的江山,也会护你们母子周全,不让你们受一点点委屈,可是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你都瞒着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淳枫独自置身于一片芳香四溢,娇嫩欲滴桃花林中,漫天的桃花在空中起舞,纷纷扬扬的飘落到他的头顶,滑过他的指间,然后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个粉红色的地毯,而地毯的另一头站的正是身着一袭明黄色的抹胸束腰纱裙,长发飘飘垂至腰间,眉间一点朱砂,楚楚动人,眼角噙满笑意女子。
咋一看,那女子竟然是苏宁玉。
咦,这里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宁玉?他记得他们一起在宫里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能看见她就好。
“宁玉!”叶淳枫兴奋的喊道。
一双漆黑而又深邃的眸子熠熠生辉,散发着动人的光芒,他朝着她飞奔而去,可是等他到了那边伸手一抱,却已成空,什么都没有,如此循环往复,他总是碰不到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皇上,皇上,我走了,我要去一个没有仇恨,没有杀戮,没有怨言……只有和平和爱的天堂,你我今日就此别过,浮华过眼云烟,人海茫茫,缘起缘落,一切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思量,自相忘,再见亦绝期,望君好自为之……”
苏宁玉淡淡的说完,浅浅一笑,一转眼间身体便化作一缕轻烟随风消失在了桃花林。
“不!不要!宁玉,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叶淳枫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在林中奔跑相向,四处张望,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苏宁玉的名字,可是任他再怎么努力,却再也看不见那一抹熟悉而又令他心痛万分的倩影了。
他再也看不到她了,她这样抛下他走了?
……
叶淳枫突然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迷糊的双眼,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透过了微微敞开的窗户看见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原来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