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初见成衍时候的面容了，那个时候他只当成衍是自己的仇人，生生地痛恨着那个人！可是再见到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时候，他确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有着类似的大眼睛，都好看地紧！
可是后来，他的确将全身的恶作剧放在了成衍身上，看着她无助地望着自己；看着她无助地模样却祈求让自己不要伤害她身旁的人的模样；看着她害怕自己的同时又带着一抹敬佩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时候……诸如此类，有很多让他心神荡漾的眼神！
那个时候，他没想到会让成衍活那么久！
可惜事与愿违，他不想成衍活那么久的时候，她诚然活了那么久；他不想成衍中毒的时候，她诚然中了毒；现如今他不想成衍怨恨自己的时候，成衍却是怨毒了自己……
所有的后果，他都无法掌握！
是啊，他无法掌握，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慕言回到军营的时候，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看不出战争胜利的喜悦，看不出身上受伤的喟叹，更看不出这个人除却能动的手脚，这个人是否还活着的模样……
芮谨希看到慕言这副模样，顿时怜惜上了心头，悄声问道：“慕言，还好吗？”
她虽然不知道李珏同慕言之间的关系，但她能够直白地感受到慕言不想杀了李珏，过去的那几年她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
慕言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望向芮谨希，平静开口：“我没事！”
芮谨希识相地给慕言端来了一杯热茶，她热切地说：“战场上，死亡乃是常事，你不要太在意了！”她一想到自己的夫君亲入陷阱，这才取胜，她顿时有些害怕，她热切地说：“若非是他死，那么死的人便是你了！人都是自私的……”
芮谨希还没说完，慕言便直白地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他只不过是不想在芮谨希的嘴巴里听到这些！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能够一个人治愈的。可若是在自愈的同时能够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可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是芮谨希！
他说不上是讨厌芮谨希，但他绝谈不上是喜欢！
当年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若非芮谨希亲自主导了这场错误，也便没了那人声嘶力竭的质问！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那人在听到自己枉顾他们俩个人之间的承诺而娶了另一个人时候的绝望；他更能想到她在王宫内的愤懑；他亦是能够想到那人跃下鱼池的视死如归……
其实，他什么都可以想象得到的！可那个时候的他选择了漠视，他无声地给了那人致命的一刀，才会让那个人这般绝望！
这么多年了，对于她成为芮谨希后宫的一员这件事情，他可以不问！那是因为她相信那人不会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他能够感受到那人对自己的感情，同自己对她的感情一样炙热！是以，她决然不会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可惜的是，他想通那件事情为时已晚，较之那日婚礼之后的一年他才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他知道陈嫣就是故意的，他诚然忘记了自己喜欢的人，却给了他一个较短的期限，他忘记了那人一段时间罢了！
陈嫣聪明如斯，她似是算到了一切，她似是算到了那人会因着这场变故，即便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也会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她更是算到了自己想起了事情的始末，便无法继续无忧的生活……她似是算计好了，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快活了！
所以说，当真是不能得罪睚眦必报的女人啊，即便她已经死了，她依旧有办法给自己做局，让自己苦不堪言罢了！
可是到如今，悔之晚矣！
良久，他未曾听到芮谨希移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望向芮谨希，怔怔开口：“公主，我累了，先休息了！”
芮谨希脸色一变，心脏像是被雷击了一下，顿时苦不堪言！“公主”，这是一个多么生疏的词汇啊！夫妻几年，不过是一个陌生且熟悉的称谓啊！
芮谨希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此刻有一个地洞，她恨不得钻进去，她知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她绝望地望了慕言一眼，确定那人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时候不过是望着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彻底地绝望了！她转身离去，或许是时候该放手了！
慕言看着芮谨希离去的背影，呼出一口气，似是放松了不少！
成衍知晓一路有人尾随，她甚至能够猜到是谁的人！她哼哧一声笑了，意在嘲讽自己罢了！这些人既然没有同自己动手，她便没了动手的兴致！一路上好风好水，她为何要刻意对付这些人，太得不偿失了些！
再者，她已经有了算盘，若是再出现那群黑衣人的话，她让这俩拨人对打，还能为自己谋求一个生机，岂不快活？
当她听到李珏死亡的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数天了！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能够感受到李珏对陈嫣的执念，是以她能够明白那俩个人是不能共存于世的！这一刻她甚至在想，若是慕言败在了李珏的手上，她会笑出声音来吗？
良久，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她笑不出来！
即便她内心憎恨慕言万分，却舍不得他就此离世！慕言心里还有很多抱负没有实现，若是就此离世，那这一生都是不圆满的！
思及至此，她浑身出了一声冷汗！她深深地意识到即便是现在，她依旧没法对慕言狠下心肠来！可她同时也意识到她无法接受慕言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便那是不得已的事实……
成衍的心再一次矛盾起来了，她一边希望慕言能够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一边又认为慕言已经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是伤害了自己无数回，若是不让他付出一些代价，自己又会甘心吗？
骤然，成衍的心猛烈生疼，呼吸一滞，难受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