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馆横穿过一条巷子,便是张家大院所在。
张家的庭院,少了王府的琉璃奢华之像,却比寻常人家的庭舍多了分贵气雅致,灰白的围墙环绕下的四合院落,正北与西南各开了一道门。飞檐翘角,暗朱门框,青砖灰瓦的整体构式,很是凸显青阳镇秀丽之风。
因自家家主与上官翎的关系,上官灵儿又是上官翎的孙女,且常年走动,这宅中的门卫下人们,早已将上官灵儿当成了宅里的半个小主子。
守门的小厮才一见她来,一人往屋里通报了去,另一人便远远迎了出来。
“灵小姐,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呢!”青年小厮见她身后跟了个陌生人,微微一顿,冲她福了福身,眉眼含笑道。
“嗯,伯母与张姐姐在么?”上官灵儿搓了搓冰冷的双手,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凌枫,笑意盈盈问道。
“在的,小姐快些进去吧,外面冷。”小厮上前领路,恭敬颔首。
“凌哥哥,这是张伯伯家,方才我们去的医馆,便是张伯伯开的哦。”上官灵儿深怕凌枫觉得唐突,细细向他说道。
“嗯!”凌枫淡淡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院中景致收入眼底。
姓张?
传闻,药王上官翎的师傅玉矶老人曾收过两名入室弟子,一位是上官翎,另一位便是只有寥寥几人所知的张玉恒。
关于张玉恒是药王师弟一事,他也只是偶然间从千面道人口中得知。
上官翎秉承玉矶毕生所学,医术造诣远胜玉矶,世人感其行,仅以“药王”誉扬其德。
而,十六年前,药王却突然隐世,无人知其行踪,至今为止,究其原因,依旧是个谜。
看来,这姓张的,是张玉恒不假了!
数月前他派人四处寻上官翎无果,却没想到,他与张玉恒双双隐居青阳镇!
自从李公子与方凌然进京,张青瑶已经有半月未见他了。
听下人说,他们昨夜连夜回了青阳。她本想今日一早便去布庄看看,可又觉得冒失,让李公子见笑,于是一早就差翠萍捎了信给他,要他以送布匹为由,来府上一趟。
可,眼下都快要午时了,还没盼着个人影,她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见下人小跑而来,她心中一热,到有些紧张起来。
只是下人告诉她,灵儿来了。
听到这,她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灵儿,你总算舍得来看我了。”张青瑶一跨出房门,也未曾想上官灵儿身后会有人,恰如以往含嗔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委屈,撒娇似地一把搂住上官灵儿。
待看到灵儿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时,娇俏的脸上一阵尴尬,愣了愣直起身子,埋怨地望着上官灵儿一眼,憋红了那张俏脸。
怎么没人跟她说,灵儿还带了人?
“姐姐!”上官灵儿见她红了的脸颊,抿嘴一笑,方才开口唤了一声。
“额。灵儿,他是?”张青瑶敛了神色,方才认真打量起屋外回廊里临栏而立的男子,只见他身形修长,五官冷硬却线条流畅,剑眉星目之下,那双深邃无痕的黑眸里散发着一股薄凉之气,似千年寒铁般散发着森冷的幽光。纵使一身粗布黑衣也掩不了那人似乎天生就贵气逼人的凌人之势。
男子见她毫不忌讳打量他的目光,寒凉的眸子扫过来,令张青瑶不由得背脊微僵。聂聂开了口,只觉喉咙有些哽。
这男人,好冷!
“哦,他是凌枫。”上官灵儿望向凌枫,眼里带着一阵笑意。
却并未提及她救他之事。
凌哥哥必是不愿别人知晓他惨痛的过往,若能让他忘记过去,她也不会轻易提起。
“既然是灵儿的朋友,那也是青瑶的朋友。娘亲听说灵儿要来,已经备下午膳,我们走吧。”张青瑶见上官灵儿看向男子时,满满笑意里夹杂的丝丝爱意,心中了然,冲凌枫微微莞尔道。
“姐姐,我们刚从医馆过来,今日多了许多病人,张伯伯大底不会回来用午膳了吧?”上官灵儿盈盈一笑,亲切地挽了张青瑶的手,二人往后厅而去。
“嗯,娘亲已命人送去了。”张青瑶一面说道,不时侧头望望身后一言不发的凌枫,面上有些好奇。
这可是灵儿第一次带男子来家里。
看灵儿的样子,八成是对这位公子有意。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让她有些替灵儿担心。
他对灵儿……
一路秘密尾随凌枫而来的方凌然,见他二人竟然进了张府,心中虽是不解,确还是悄然跟着。
此时趴在房顶的他听到张青瑶与上官灵儿的对话,面上有些懊恼。
张小姐居然与他们相识?
偷师兄玉的人是张小姐的朋友,这可怎么办,还要不要跟了?还是先去告诉师兄?
方凌然一脸纠结,半晌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急的趴在冷冰冰的屋檐上直抓耳挠腮。
而恰在此时,急匆匆要回山的上官翎听得下人说上官灵儿在青瑶屋里,便直接过来找人。
“爷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突然出现的上官翎,上官灵儿与张青瑶不解地望着来人,见他一脸凝重的模样,疑惑道。
“青瑶丫头,世伯有要事必须马上回山,你去与你娘说声,就不去用膳了。”上官翎走到张青瑶面前,略带歉意道。
“世伯,何事如此慌忙,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张青瑶不满地瘪了瘪嘴。
才来便要走?
世伯可真扫性!
她还有许多话没有与灵儿说呢!
“人命关天的大事。”上官翎也顾不得解释许多,拉了上官灵儿便走。
“世伯?……”张青瑶幽怨的声音被远远抛在身后。
“爷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老这么急?”上官灵儿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让爷爷这般心急过。
她可清楚记得当初凌哥哥奄奄一息躺在山上,她请爷爷救人的时候,他可愣是袖手旁观了一夜呢。如今这副严肃凝重的样子,她真是好奇是谁有那么大能耐,让她这个只凭喜好救人的爷爷入了眼,这么着急相救的?
“灵儿呀,我们回山再说了。”上官翎侧头看了一眼漠然相随的凌枫,见他并无异色,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冷哼了一声,径自与灵儿走在前头。
这副冰雕的臭脸,真是越看越晦气!
“爷爷要不说,我就不走了。”上官灵儿见他对凌哥哥那般排斥,赌气似的止了步子,声音闷闷道。
爷爷这般排斥凌哥哥,凌哥哥又怎会喜欢她呢!
“灵儿,不许胡闹!”上官翎此时一心心系自己徒孙的安危,又见灵儿不分场合的胡搅,心中顿时有些烦躁,不觉声音大了些,带着几分凌厉的意味。
“……”上官灵儿见从未厉声责骂过她的爷爷此时竟吼了她,而且当着凌枫的面,不觉有些委屈,瞪圆了眸子看着此时一派严厉的爷爷,鼻头微红,一时僵在原地。
“他是爷爷与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中了九魂香的毒,生死未卜,爷爷是担心了…。灵儿,你……”上官翎见她一脸的委屈,心有一软,自觉有些失态,遂放低了声音,抚慰似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低声说道。
“亲人?”上官灵儿愣愣一问,在听到亲人一词时,心底滋生出一抹异样的渴望。
除了世伯一家,她还有。亲人?
这样的认知令她隐隐期待。
可,爷爷说,他生死未卜?
心头的委屈之意一扫而光,她怎会那么蠢地拿旁人性命来赌气?
“嗯。”上官翎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心里微涩,但也知道,灵儿本性善良,断不会再任性。
凌枫蹙眉望着前面的神色不一的二人,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意外。
九魂香?绝迹百年的奇毒。
上官翎一生未娶,师傅不再,他的亲人…。
除了被收养的上官灵儿,张家人。便只有杜清远,费鸣两位弟子。杜清远已故,费鸣早已脱离师门,那是…
杜淮?
三人胡乱吃了几个馒头,便匆匆往山上赶。
进了广缘寺,三人方一入石佛底的门洞,上官翎穆地停下脚步,回头幽怨似扫了凌枫一眼,视线投向洞口处一闪而过的衣角时,凝重的面上渐渐布满防备之意。
“姓凌的,你一下山就没好事,自个儿赶紧处置妥当了去。”上官翎不耐烦地冲凌枫嚷嚷的同时,冷冷眯了眼,随即别有深意地朝洞口望去。
他可不相信,这小子,一点都没察觉到有人跟着!
“爷爷,你又来了!”上官灵儿最看不得她凌哥哥受爷爷的冷嘲热讽。
“凌哥哥,你去哪?”上官灵儿见凌枫与爷爷目光交接之间充斥的诡异,不解其意,却忽见凌枫闪身欲出门洞,急急喊道。
“茅房。”凌枫开口,言简意赅,却让上官灵儿一噎,俏脸微红,半晌缓不过神来。
她还以为,凌哥哥不与他们回去了!
还好!
只是…去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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