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日子过了大半,而杜凌萱因了那日的事,极少出过门。找回去方法之事也就此搁置了。燕南瑾到过府上几次,为南雪的行为向她赔不是,杜凌萱只道南雪也是气急了才会说那番话,过去的便过了吧,他亦没再提要带她走之类的话。会不会,慢慢地,他就放下了呢?
杜鸿千每每在王府受了段铭枫的屡次不待见,拂袖而去时扬言再也不来王府,可不出三日,他必然出现,一副笑眯眯地讨好模样。兴许,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让他觉得灵魂失了归属,在王府里的那人,总是冷言相向,那些淡漠的言语,也许能起醍醐灌顶之效让他清醒些。他不知道,何时养成的这不可理喻的行劲,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总是在恶言重伤之后,依旧保持一如最初那般仿心无旁骛。
王府内,杜鸿千斜睨着眼看无聊的山水墨画,他不明白,铭枫除了练剑以外,都呆在书房练字,他的字已经写得够好的了,笔走龙蛇,雄健洒脱。见他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样子,杜鸿千只好默默闭嘴。
对于街头绯言,他并不是未曾耳闻,那日的事,夏乔楚早已一一向他禀明。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他想要的不就是逼着燕南瑾及他背后那人出手吗!只是,听及那句残花败柳时,他眸色深了深。当日想利用她时,他未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内心反而有些不快。
杜鸿千自然不会提及自己被驳得差点语塞的话,说出来,出糗的可是他自己。
“堂堂风流无度少将军,也有对女人无耻耍赖无效之时!”段铭枫冷冷嘲讽道,手下动作未停。杜鸿千心下一个激灵,有些尴尬,不曾想,连这个他都知道。只得嬉皮笑脸般掩饰内心的心虚。
“呵呵,王爷看上的人,自然不是俗物。”杜鸿千讪笑道,故作轻松地摇了摇折扇,这下,该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本王周身唯一的俗物也只有你。”段铭枫挑眉,毫不留情说道。
“又来了!”杜鸿千痛苦地皱眉,心中无限凄苦,他这是明显的自找无趣。明知他铭王对他从来不会说一句入得了耳的话,交友如此,有时气得他想撞墙,某人却云淡风轻地优雅喝着茶。
段铭枫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之道便是最好不过的。
“那日,无奈抱了未来王妃,不知王爷介意否?”事已至此,他索性横了心,刺激一下这位冷面神,看他作何反应。
“…。”段铭枫微不可见地一怔,漠漠然未作反应。
“她身上的幽香很好闻!”杜鸿千侧目,满脸戏谑,继续点火。
“找死?”段铭枫脸色铁青,冰冷地一字一句吐出。纵是他对她无意,即便大礼未成,但她已是他的侧妃无疑,就绝不允许其他任何人再染指他之物。
“铭枫,本公子开玩笑的。”杜鸿千满意地看着他铁青的脸,总算有了点不一样表情。不过,这样的表情,第一次见到那丫头时好像也有过,他仿佛发现了新鲜物般勾了勾唇,喜形于色。但眼下,若他太夸张,定然又要火上浇油了,遂微微收敛了些。
“若有下次,本王定不饶你。”段铭枫自知反应过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神色。
此时,一只白色的信鸽突兀地落到书窗上,顿时打断了杜鸿千欲说之话。
一直静默的夏乔楚行至窗前将竹筒内纸条取出,恭敬地呈给段铭枫。杜鸿千满心好奇,莫不是又可以动动拳脚了?
“铭枫,何事?”见他优雅地展开,过目之后一脸处之淡然的样子,难道猜错了?
‘酉时一刻,城外三里亭,月影楼主邀铭王一叙。’杜鸿千接过字条,突兀的字眼映入眼帘,月邪为何突然相邀?
“铭枫,那月邪是何意,竟敢邀你相见?”杜鸿千一脸茫然的望着段铭枫。
“不管何意,他既然主动求死,那本王自然成全。”段铭枫冷然道,眼中透着不屑。
“可那月邪诡计多端,不如我随你一道前往?”杜鸿千问道。
“不必,本王自会应付。”段铭枫胸有成足说道,眼中透着不可一世的神情。
“月影楼人手众多,你一人前往恐怕不妥。”
“本王去意已定,休要再多言。”段铭枫肃脸道。
“铭枫,如今你尚在禁足期,贸然出府恐怕引来不必要麻烦,不如我代你出府。”杜鸿千殷切说道。
“你与夏乔楚留在府中便是。”段铭枫丝毫不惧,偏要会会那月邪。
“这……”杜鸿千无奈了,如今话既已出,便无回旋之余了。不过有暗卫保护,应该也不会有事。
酉时,段铭枫如约来到城外望月亭。
“铭王果然守信!”低沉暗哑的嗓音自亭内一身黑衣的月邪口中传出。只见他缓缓转身,黑色长袍袍角翻飞,墨色发丝半束身后,银色面具掩去了五官。见段铭枫一人前来,他行至桌前坐定,伸手作请。
段铭枫举步上前,径自于其对面落座。淡然瞅了那冰冷的银色面具一眼,心中暗自嘲讽。
“月影楼主相邀,本王自然是要来看看楼主真面目。”段铭枫气势逼人。
“哦?没想到王爷对月某的长相如此有兴致!”月邪也不恼。这天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去了地府。
“楼主不也如此有雅兴,邀本王喝茶!”
“月某只是想送样东西给王爷。”月邪也不和他周旋,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锦囊,径直递到段铭枫眼前。
段铭枫眸色微沉,而后从容接过。
是一个碧绿通透的玉镯,周身淡绿的光晕投到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上,熠熠生辉。段铭枫神色微变,缓缓转朝内侧,那一个突兀的“曦”字灼疼了双眼,的确是娘亲的镯子。他一手温柔抚摸,一手暗自握拳,锐利的双眸中透着寒光。若月邪胆敢说此物与他有关,定叫他不得好死!
月邪满意地看着段铭枫冷意不断蔓延的神情,面具下的脸上透着鬼魅般的冷笑。
“月某偶然间得到此物,只觉得玉质非凡。听闻王爷阅宝无数,不知,这一件,可还算得上价值不菲呢?”月邪邪肆地问道。
段铭枫压抑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瞬间移至月邪面前,利落抽出佩剑,剑锋直抵月邪喉间,顷刻,便渗出丝丝鲜红。月邪也不恼,邪气的双眼透过面具与他对视。
“看来此物真是不菲,王爷若喜欢,拿去便是,何故动手!”
“你何来的此物?”段铭枫冷着脸,厉声质问。
“自然是…墓穴里。”月邪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段铭枫眼中狠意更甚,手中的剑又逼近了几分,月邪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深信,若再激他,只怕他手中的剑该不听使唤了!
段铭枫握剑的右手背上青筋乍现,左手骨节泛白,极力隐忍着,他怕杀了月邪,便再也见不到母妃。
“你若敢损她一毫,本王定血洗月影楼。”段铭枫猩红的双眼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道,而后缓缓移开了月邪颈上的剑。
“月某的条件很简单,只要锦州城守将肯放月某的货物通行,月某自然将王爷所说之人无损送回。”月邪轻轻抹去喉间的血迹,淡淡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
“月某只是深信王爷与娘娘母子情深罢了。”月邪说得云淡风轻。
“……”段铭枫微眯双眸,危险的气息自周身散开来。
“王爷不作答,月某就当王爷默认了,三日之后,见东西进城之时,便是月某完璧归赵之日。”月邪说罢,放声大笑起来。
“你若胆敢言而无信,本王就叫你日后再无宁日。”段铭枫怒意横生,冷冽吼道。
“那是自然。如此,就后会有期了”说罢,瞬间消失在亭外,独留怒意未消的段铭枫。
望着正厅内礼部差人送来的聘礼,这满目的绸缎布匹,衣物首饰,聘饼帖盒,香炮镯金……满屋刺眼的红。杜凌萱有些心塞,难道燕南雪无理取闹的言辞没造成什么轰动效果,流言传得不够犀利迅猛,还没到皇上他老人家耳里。不然,皇上又岂能容忍堂堂王爷娶一个“人言可畏”的女子呢?
如今,赵义生夫妇已然接受赐婚的事实,也惟愿女儿在王府能安然度日便好。可就算还有一日,杜凌萱都没想过坐以待毙。能全身而退最好,否则就算死,也绝不会再受他控制。
抱着破罐破摔的念头,趁着众人忙碌之时,杜凌萱悄然出门。今日,一袭窄袖织锦白色长裙,裙裾上绣着蓝色碎花,腰系蓝色流丸带,半束的乌发用珍珠白宽丝带挽起。心想要是再着男装,让有心人见了,只怕又得说“私会男人”了!
转眼已到初夏,纷纷红紫已成尘,谢却海棠飞尽絮,绿荫幽草胜花时。这生机盎然的一季,却怎么也提不起心绪。茶楼小坐,笙箫素然,凡尘琐事,过之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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