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什么,动手!”燕南雪对于那人口中王妃的称呼很是受用,但命令已下,不打,又损了她的颜面,所以这人还是要教训的。
她才说完,抓着那男子的一个随从扬手就往那人脸上招呼了过去,“啪啪啪”的巴掌声,在这瞬间安静的茶楼大厅里尤为响亮。
周遭人见真动了手,有的吓得低声惊呼,满眼后怕地往后躲,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没想到,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心肠却狠了点。”杜凌萱见周围怕遭牵连,陆续跪了一地,又瞧见燕南雪那张忍不住得意起来的脸,心里不免冷笑。
愚蠢的女人!
要是她知道自己威风不了几天了,估计连哭都没地儿哭吧!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们王妃的事?”燕南雪还未开口,她身后的丫鬟不客气地看着开口说话的杜凌萱恶狠狠说道。
杜凌萱进茶楼前,特地换了男装,又抹黄了脸,描了粗眉,贴了络腮胡子,此刻看起来,竟有些粗犷。
“咦,这狗是才吃了屎么,嘴这么臭!”杜凌萱捋了捋两侧宽大的袖子,慢条斯理地站起,还故作嫌弃地扇了扇。
周围有另一种悉悉索索的压抑声,只是垂着头,掩着嘴,那低低的憋笑到像抽泣声。
“你个无耻贱民,竟敢辱骂铭王府的人!”那丫鬟闻言,脸色气得煞白,也不管是否越矩,张口就厉声训起人来。
而面前的燕南雪,猛听到杜凌萱的声音,只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又细细瞧了瞧这人,只觉个头不高,还长得一般。本沉浸在被人赞美的言辞里,有了点小得意,却忽然被人骂丫鬟是狗,她只觉脸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我骂人了么,我分明说的是狗噢。”杜凌萱也不在意人家称她“贱民”,只是环抱了双手,好笑地瞧着这对气得快绷不住的主仆,继续打趣道。
“给我先将这贱民拿下!”燕南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指指着临窗而站的杜凌萱,眼底怒气翻腾。
她身后的婢子好歹是她的人,辱骂她,也等同于辱骂自己了,她岂能忍。
于是乎,正在打人的随从停了手,两人都过来抓杜凌萱。
只是,他们的手还未碰到她的肩,杜凌萱一个向上跃起,让他们捉了个空。而后,她落下之际,两腿劈开,以七成之力分别狠踢向那二人的脸。
落地前,那二人已被杜凌萱快速连踢十脚,早已脑懵脸肿,双双到地昏迷过去了。
这边的看客看得津津有味,而燕南雪与那丫鬟又惊又怒的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来人,全部给我进来拿下这贼人!”燕南雪见自己带的那两个废物还没出手就被打趴下,不禁又气又恼,恨恨看着翩然落地的贱民,往门口大喊了一声。
杜凌萱就是想看看,门外有多少燕南雪带来的人,将他们引进来,自己脱身才方便。
她这一喊,门外又果然跑进五个身着黑色常服的人来,一个个手持长剑,将燕南雪护在身后。
“别人脖子长上的是脑子,你的怎么就是豆腐呢!”杜凌萱直直站定,面对着燕南雪,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
皇上大寿在即,早已颁布大赦天下的消息,她大庭广众之下,就地惩罚之举,实属滥用刑法,违了圣意。即便她只将人拿下,又能把人往哪座大牢里请!
杜凌萱想不通,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而这么蠢的人,还如此跋扈,想来,蓝月姬与烟霞,也算倒霉。
她蠢也就算了,丫鬟更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下!”燕南雪简直要气炸了,一脸的盛怒,哪里还有什么测王妃的端庄之态。
闻言,那五人长剑一闪,齐齐往杜凌萱那处靠去,将她团团围住。
杜凌萱望着不断逼近带着晃眼寒光的长剑,身形依旧没动。直到那剑几乎碰到她的身体,她勾唇冷笑间,将袖中滑落在手里如杨梅般大小的“黄珠子”快速往地上一扔,自己则腾空飞起,往看众那边中落去。
那是之前,她让大哥找鬼斧做的防身武器,嵌在珠钗上的一颗有杨梅大小类似“珠子”的烟雾弹。
“嘭!”随着她飞身而起,那圆圆的东西落地瞬间,就听到一声像闷雷撼地的响声,只见一缕白烟缓缓从那五人中间冒出。
众人惊愕之际,再细瞧那五人,皆是头发四散冲天而立,脸上一层焦黑之色,只一双眼睛看得出惊惧之色。而身上的衣物,几乎被破洞占满,透过破洞,还可以看见里面的皮肉。
宾客里的女子们见状,忍不住捂眼惊叫出声。
那五人正好奇往地上落去那杨梅大小的圆形物是什么东西,就感觉一强烈的股尘土之气忽然袭来,震得他们忍不住往后一退,脑中嗡嗡作响,四肢倏然绵软无力,手里的长剑被震落,面上火辣辣地疼。
这会儿听到旁人的笑声,才忽然醒神过来,觉得身体微凉,互相看了同伴一眼,惊得浑身发怵的同时,赶忙用手护住裸露在外的隐秘部位。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大家还不快走,都想去王府大牢坐一坐么?”杜凌萱落在人群前,看着那东西的爆炸效果,满意地掩嘴一笑,趁燕南雪愣住之际,转身对大伙说道。
众人闻言,看看怒意渐盛的燕南雪,又看了看脸肿了半边的说书人,也顾不得看热闹,一个个忙起身往门那处挤去。
“废物,废物,还不快拦住这贼人!”燕南雪吓得花容失色,但又碍于侧王妃颜面,才极力忍着没落跑。一面拿帕子半捂着眼,一面心有不甘地失声命令道。
不过,她才说完,那五人也倏然倒地不起了。
这会儿,望着忽然倒地的护卫,混乱仓惶的宾客,燕南雪对上杜凌萱半张长满络腮胡,带着轻蔑笑容的黄脸,身子忍不住一颤,压抑着惧意,慢慢往门口那处退去。她身后的丫鬟,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进退不是。
杜凌萱好笑地看着左右挤不出门的主仆两,心里忽生一个邪恶的念头来。
她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剑,走到窗边,在茶楼掌柜痛心疾首的目光中,一剑劈开了窗户。
“掌柜的莫急,今日这些损失,铭王府定会赔的,你说是不是,侧王妃?”
燕南雪正欲张口,却是惊恐地“啊,啊,啊……”叫了起来。
杜凌萱扔了剑,一个旋身,一把拉住燕南雪的一只手,猛地一拽,将燕南雪强搂入怀,飞快地朝她既惊惧又厌恶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而后将她往外一推,自己就着窗户,一跃而出。
“王妃?”丫鬟反应过来时,急忙拉住身子摇摇晃晃的自家主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王妃被人当众轻薄,这奇耻大辱,若是王爷知道,那可怎么办?
她被一个长相奇丑的贱民欺辱,燕南雪只觉脑中一嗡,天旋地转间,直接气晕了过去。
“王妃?”丫鬟的惊呼声响起,宾客们跑得更快了。
后来,燕南雪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铭王府的了!
“啊啾!……好好的一个青春美少女,偏偏打那么厚的粉!”杜凌萱打了个喷嚏,胡乱抹了抹沾了一口脂粉的嘴巴。一面提防着戍卫队,一面小心避开人流,大步流星地往人少的南边巷子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燕南雪,越来越爱仗势欺人了。这下,全城的人都会知道她被一个陌生“男人”亲了,够她躲一阵的了。
杜鸿千虽想进铭王府查看个究竟,一路上想了许多由头,都不觉得妥当,毕竟,他与王府,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正犯愁之际,忽然听到四方茶楼里,传来一阵求救声:“快来人啊,王妃晕倒了!”
他疑惑之余,心里有了计较。勒停了马,利落下马冲进茶楼里,看见燕南雪和几名衣衫不齐,模样怪异的男子都晕倒在地。
他诧异地扫了一眼神色焦急的丫鬟,转头对不知所云的茶楼伙计沉声吩咐道:“快去叫马车!”说完,蹲身抱起昏睡的燕南雪,就往外走去。
“这里发生了何事?”杜鸿千问跟着来的丫鬟。
“有个贼人他……想行刺王妃。”那丫鬟虽仍旧惊甫未定,但也自知不宜说出实情,话说得闪躲。
“菀侧妃忽然晕倒,需尽快送回王府医治。如今大夫不在,我需得以内力护她心脉,马车来后,你与我们同坐车内,以证侧妃与我清白,知道否?”
杜鸿千虽不乐意为她浪费内力,但,为了顺利进王府,还是得出这点力的。
“奴婢知道了!”那丫鬟感激地看了杜鸿千一眼,见马车过来,赶忙跑去拿了脚蹬下来。
“我见茶楼里除了侧妃,还有几名面色焦黑怪异的侍从,不知丫头你看清那贼人模样没,用了什么功夫,竟把人伤得那般奇怪?”去王府的路上,杜鸿千忍不住好奇地问了问。
那些人,气息未断,都只是晕了。不过,那诟乱直立的头发,焦黑的面庞,衣服上毫不规整的破洞,他挺好奇,是什么内功或者武器能将人伤成这般的?
“那贼人往他们中间扔了一个杨梅般大小的圆物,忽然炸开了,然后他们就那样了。”
“圆物?……杨梅大小?”杜鸿千闻言,眉头一突,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他总感觉,这东西,好像有点印象!
“那东西竟有如此厉害,是什么颜色的?”
他忽然想起点什么来……
“是黄色的。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助你家主子抓那贼人!”杜鸿千心里忽然清明起来,脸上带了几分喜色。
不过,他还想进一步确认一下,是不是她?
“噢!”丫鬟闻言,点头道。
“你可记得那贼人,长什么模样?”
“个子中等偏瘦,一脸的络腮胡子,肤色黄黄的。”那人,她记得再清楚不过。
“络腮胡子?”难道不是她?
“若抓了城里所有长了络腮胡的人来,你可能认出他来?”
“奴婢……恐怕……不过,那贼人说话的声音,却不像他外表那般粗旷。还有,他的眼睛……”她忽然想起,那贼人离她与王妃很近的时候,她看到那贼人的眼睛,竟然明丽非常。
“他的眼睛怎么?”杜鸿千满眼热切,急于确认一件事。
“他的眼睛很明亮。”
“侧妃的心脉已稳定,想来已没什么大碍,前面就是王府了,我就不去拜见王爷了。”杜鸿千听罢,心里大喜,自知自己猜测无误,不必再去王府了。
“多谢大人了!”那丫鬟向杜鸿千道了谢,自顾去扶自家主子去了。
杜鸿千匆匆赶回四方茶楼,附近寻了一圈,都不见那丫鬟口中的络腮胡子,便又折回茶楼,去向小二打听了其中过程和那络腮胡男的长相。
杜鸿千画像上的人,是杜凌萱身着男装的模样,与方才捉弄铭王府之人的男子虽不是一人。不过那小二与掌柜到是说:眼睛相似!
杜鸿千没找到杜凌萱,只得先去与凌枫说自己方才了解到的事了。
凌枫在去了一趟客自来客栈后,已经匆匆赶往了铭王府附近的一处湖心亭等着杜鸿千。
他虽静静站在最高层,三楼的围栏旁,但视线一刻也不曾松懈地盯着那处朱漆大门到此处的路。
沐生给他的皇宫地形图上,清楚地标注出,哪几地方,有他们安插的人,需要他确认有无需要调整之处。不过,他接过图许久,在手里拿了许久,视线却始终落在别处。
“少主。”先来的人,是李念。
“说。”凌枫转身面对他,冷厉的眸子里快速划过一抹期待。
会是她的消息么?
“跟着少夫人那几人有消息了,他们一个去了将军府送拜贴,一个去了天香酒庄买酒,另一个去见了鬼斧先生。只是那个女的不见踪影!”李念也不废话,挑了重点的说。
“看来,她已经知道你在寻她了!”凌枫听完,目色渐沉,笃定道。
那四人见到她,必会告诉她见到李念的事。她还那么堂而皇之地让他们出来,只有一个解释:她是故意的。
即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避着自己,凌儿,你是不想面对我这幅模样,还是心里始终没有过我呢?
“早知道就将他们全部带回来逼问了!”李念沮丧地一拍脑门,郁郁说道。
“少夫人有心躲你,逼问他们有什么用。”沐生也大抵猜到些少主的言外之意了。
他们此次进京,带的人不少,加上原先分布在御都的教众,不下一千人。这么多人都没能寻到少夫人的踪迹,那就说明少夫人的精明,不是寻常女子比得的。
“那丫头,鬼精灵得很。如今又习得一身剑术傍身,想找到她,岂会那么容易!”杜鸿千忽然从二楼的横栏边跃上出来,站到凌枫对面,朝沐生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
他们总算知道他这个妹妹的厉害了吧!
“她没去王府?”凌枫听到杜鸿千的声音,目光锐利地扫了一圈面前神色松松的人,心里有了计较。
“我那好妹妹,干的事,真叫一个舒爽呀!”杜鸿千见他提起杜凌萱那丫头才有点情绪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到是李念好奇得很。难道有比调侃上官姑娘还令人意外的事?
“要不是那丫头整人的那珠钗是我亲自去找鬼斧做的,我都不相信她会干出那么出格的事!”杜鸿千想起那茶楼小二的描述,乐得眉眼带笑,那个得意劲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怎么个出格法?”李念愈发好奇了,也没顾得上自己少主快要冰冻周遭的目光。
“杜鸿千,你该好好珍惜往后还能开口说话的机会。”凌枫带着萃了冰的目光冷冷警告他。
“好好好,我说,我这就说。”杜鸿千对上他千里冰封的眼,马上举手投降,飞快把自己在茶楼听来的事,事无巨细地与他们说了一遍。
“噗……没想到,少夫人还有这么耿直的一面!”李念听着杜凌萱骂人那话,和公然调戏丞相千金,还吓晕了人家这事,心里想的本是少夫人也忒损了,不仅嘴毒,心眼坏,还口无遮拦。但碍于少主护妻在前,他也不敢说半路少夫人的不是。
而沐生除了皱眉,认为少夫人行事乖辟,有损女子家声名外,只对那个让人面色焦黑的“武器”感兴趣。
“那是什么武器,竟能让人伤成那般?”
“我也不知道,不过是那丫头设计好,请鬼斧先生做出来的。”杜鸿千说得绘声绘色,一脸的激动。
他们三人,说的人口若悬河,听的人聚精会神,谁也没注意到凌枫淡淡的面容上,不时露出的浅浅笑意,和眼里甜腻宠溺的光芒。
“不必再找她了。”他就那么幽幽说出一句话,令几人有点丈二莫不着头脑。
“为啥?”还是杜鸿千最猴急。
“她会来找我的。”凌枫目光悠远地望了一眼铭王府的方向,随即抬步欲下楼去了。
凌儿,我猜:你此举,是在变相告诉我,你安好,不会冲动行事,能应付周遭事宜,对么?
即便猜错了,我也能护你周全。
如此,让你随心所欲,又何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