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车轿后的三辆马车,去除了顶棚,上面了装了几口金漆的大箱子,车轮滚过青石路,发出阵阵深浅不一咯吱声来。
缓缓的车队启程不过行了百余步,伴着马蹄声与人群的喧嚣惊呼声,车马上空突然飞出的红灯笼让车道外的百姓一阵惊诧。
“快看,天上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多灯笼?”
“是啊,是啊,这是谁放的?”
“我好像看到这东西也是从那酒楼二楼北边飞出来的。”
“那些灯笼绕好像在空中旋转!”
“还真是的,好神奇!”车道外的百姓全都被车队上方的奇异景象所吸引,纷纷仰头望着那些仍旧快速旋转的红灯笼,不时指指点点,视线随着那些灯笼移动着,一脸的惊奇。早将对那蓝月公主的好奇抛到了九霄云外。
“嘭”只听得一声如闷雷般的巨响,突如其来如山墙崩裂的声音惊得北街上群人车马皆一顿,满脸茫然而惊恐地瞪大了眸子瞅着那团炸裂开来的东西。
身后禁卫军的窃窃私语让青骢上的段铭枫身形微顿,眉峰一凝,淡漠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疑虑,随即勒了马,侧身淡淡看了一眼蓝月齐车轿上方绕得方圆的红灯笼,眼底划过一抹幽暗。
莫不是,那东西里藏了暗器!
在百姓卫兵的惊呼声,马儿的嘶叫声中,原先不断聚拢的红灯笼全部炸裂开来,北街上空届时一片嫣红。
那灯笼炸裂后,随之嘭然而出的粉红色飘絮,似雪花般飘扬在整个北街上空,在空中飞舞盘旋,悠悠杨杨,美得令人炫目。缓缓落下的红絮如粉红色鹅毛般轻柔,众人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那些粉红的羽毛。
“哇,好漂亮!”人群中的女子们满脸惊喜赞叹道,伸手抓了落下的羽毛。
一时间,车马也驻足了,纷纷仰头望着这一令人难得一见的一幕奇景,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开心。
“没想到,这么美!”杜凌萱清丽的脸上绽开一抹欣慰的笑容,望着那些漫天粉红的鹅毛,明亮的眸子里满满的知足。
“这是?”烟霞亦仰头望着天空,一张柔媚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惊艳之色。
还真有惊喜!
只是,她怎么知道?
侧头望着身旁一脸清浅笑意的杜凌萱,烟霞略带疑惑的凤目里闪过一抹幽暗。
她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为何那东西会从窗户边飞掠过去,而且距离刚刚好?
“看,蓝月姬的车轿!”杜凌萱朝那张白狐毛毡的马车望去,只见银白的珠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朝一侧分开,探出一张带着浅黄薄纱的女子,一双水蓝的眸子不着痕迹略过车外的人群,在那个银装白袍风华绝代的男子身上顿了顿,随即仰头望了望漫天飘落的粉红,眼波微动,刹那间勾魂摄魄。
“那是蓝月姬。”烟霞顺着杜凌萱手指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那个头戴面纱,却有一双勾魂蓝眸的女子,低低的语气里有一丝沉闷。
狐狸一般的女人!
此前的停车风波,听到皇兄喜怒难辨的话,让她有些好奇,但碍于姿仪礼数,她自然不便露面,只是从蓝依耳中听了个大概。
如今又突然听到车外那声巨响,车外天龙百姓的称赞,再后来连蓝依也惊叹的声音,她便心痒难耐,扯了面纱带着,探出头来一探究竟。
“果然很特别!”看着手心里的粉红毛羽,蓝月姬想起铭王那句“蓝王既然已经看破,自是领了这御都百姓之情了”,水蓝的眸底划过一抹异样的笑意。
随即便放下了珠帘,退回了车轿内。
自从得知要嫁于铭王为妃起,她便极尽所能了解他的一切,凭着那些道听途说的民间传言,使臣画出的简易容貌,一次次在脑海中拼凑他的样子。
早些时辰,蓝依一脸心喜地跑进她寝室,笑意盈盈地告诉她,她的未来夫君已到了行宫之外。
她心中隐隐期待,却在回想起关于他人口中冷血残酷,不近人情,目中无人的传言时,带了几分迟疑。
她跟在皇兄身后,远远看见军群之中,青骢金鞍之上那个一身银装白袍的男子黯然了光辉,淡没了日月。那人一身风骨绰姿,孤傲凌然地立于马上,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压迫的周遭顿时失了生气。
那人五官俊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一双狭长的凤目擒着淡漠的疏离。
行宫门口到车轿之间不过数十步,蓝月姬只觉这数十步,穷尽了她整整一生才走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尖之上。
见他们出来,他只是策马走向皇兄,沉沉说了一句奉旨前来迎接蓝王及公主,淡漠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随后便驱马上前,向城内,款款而去。
“八九不离十。”杜凌萱一手托腮,随口回了烟霞一句。
乘着百姓注意力全然放在那粉红鹅毛上时,杜凌萱与烟霞已然挤到了最前面,此时离蓝月姬的车轿最近。细细看了一眼探头出来那戴纱女子白色珍珠串头围上插着的簪钗顶镶了的弧形蓝玉,与蓝月王冠顶的弧形蓝玉相映。而车梗之上的蒙纱女子头上,却没有相同的蓝玉,看来,车内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蓝月姬了。
“再往前,王爷会发现我们的。”眼看蓝月姬已坐回车内,烟霞深深看了一眼左前方不远处正微扬头,面色微顿的段铭枫一眼,在杜凌萱耳边小声提醒道。
“嗯,剩下的晚上看,我们走。”杜凌萱顺势看了一眼剑眉轻蹙的段铭枫,眸子轻闪,侧身转出,点头应道。
为何王爷见了这鹅毛是这般表情,难道是生气了?
虽然,她答应过他不会轻易触动机关,但,这也的确不是她触动的呀!
“晚上?”烟霞美目里划过一丝疑惑,看着前面的杜凌萱越发生疑。
“嗯。”杜凌萱一手把玩着折扇,尽自向前,步履微沉,明媚的杏目里浮光掠影。
闻言,烟霞看向杜凌萱清瘦背影上的凤目微顿,随即提步跟上。
段铭枫见那东西炸开,视线紧紧随着那裂开的灯笼碎片,只见一碎片中,一抹极微的银白快速划过,恍如错觉。
之后便见如羽翼般轻柔的粉红羽毛从空中飘落,狭长的眸子一动,他淡淡扫了一眼周围仰头望天的人群,在准确捕捉到一身男装的杜凌萱与烟霞时,冷硬的眉峰微微上扬。
口是心非的女人!
燕南雪气急败坏下楼时,恰好听到那声闷响,吓得身体一僵,在看到空中飘出羽毛时,顿时被吸引了视线,一时间忘了要去捉杜凌萱出气这事了,待众人如梦初醒,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松开的帕子,小脸微鄂,又恢复了一脸的气愤,只是望向茫茫人群时,哪里还有杜凌萱的身影。
她站在酒楼前气急不顺地跺了跺脚,随即大步离开,完全忘了二楼雅间里还躺着的翠儿。
二楼雅间,燕南雪愤愤离开后,翠儿晕厥在地,窗外那声突如其来的异响,使得此时二楼大堂内已然空无一人。
雅间门口,一身黑色锦服的段名爵不着痕迹朝房内望了一眼,见地上躺着的翠儿,随即抬步入内,细细看了一眼屋内,除了地上的碎片,地上躺着的丫鬟,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他查了其余三间房间,里面摆设基本一致,并无特别之处。
窗侧二十余个灯笼竟然瞬间飞向窗外,这本就很不寻常!随之而来的异响,伴随着罕见的粉色毛羽,他不觉得这东西的出现合常理。
视线越过红木架上微微倾斜的花盆时,锐利的目光一暗。
那弧度,倒是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跨过横在地上的婢女,段铭爵眸底划过一抹鄙夷,随即若无其事出了雅间。
想起自己无意间听到杜凌萱的那翻反唇相讥,段铭爵神色淡然的眉宇微微一闪,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本皇子倒要看看,你还有哪些能耐?
“这样堂而皇之回府,不怕恶狗追来?”烟霞无语地望了一眼悠哉悠哉的杜凌萱,冷言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主子成亲,心中吃味难受的只有她一人,同样身为当事人的杜凌萱,倒是惬意而行,还哼着小曲,这世道,还正常么!
“有你在,再来十只恶狗都不怕。”杜凌萱闻言,止了哼声,一愣,随即了然,那恶狗说得不就是燕南雪了!
烟霞出手点了那丫鬟时的场景,她虽然忙于应付燕南雪,但却看得再真切不过!
烟霞会武功!
一个出生青楼的女子,能不陷泥泽,可不是洁身自好便能做到的,她早该想到这点。
“……”烟霞听罢,凤目微沉,不再说话。
她还是注意到了。
算了,如今知道也无济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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