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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索潼智斗破局 赤羽含恨而终

似月桃花 关外瑛年 6499 2024-08-19 03:12

  瓦片掉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赤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怎么回事?

  暗夜中,一只狸猫从房顶跃向了墙头,还发出了“喵”的声音。

  赤羽暗叫不妙,果然,房中出来了十几个人,没有人会相信真的是一只猫。

  一种“天要亡我”的感觉涌上心头,赤羽一时不知是继续隐藏还是主动出击。

  “少爷,在那边!”一个手下冲着刚刚小猫翻越的墙头方向说道。

  被叫做少爷的人面色沉重,“他一定还在这!”

  赤羽的心一沉,这个少爷看来心思不似其他人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人来救他。

  他打定主意,瞄准了那个被称作少爷的人。

  ——

  密室中的宋静纯还安静地躺在石床上,她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夜里为了她在拼杀。

  可是就算她醒来知道了,她也不会这么认为,真的是为了她吗?

  她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乱世浮萍,谁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过是顺着水势漂流,或是迎风起,能将它带离这片水域,飞向天际,或是卷入另一处泥淖,葬在土里。

  索潼没有宋静纯心思细腻,他知道自己是棋子,他也甘愿做棋子,因为他身边有许多兄弟,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匡扶宋室,收回失地。

  救泞舒郡主与他们的宏远志向相比,不过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任务,可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还怎么去完成更大的目标。

  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面对他跌坐的昆仑奴也惊诧不已,昆仑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小的男人竟然这么难杀。

  铁棍和长剑早已在搏杀中损坏,两个人已经到了赤手空拳贴身肉搏的阶段。

  几次重拳下去,索潼的鲜血都从鼻子和唇角溢了出来,他选择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去消耗对方的体力。

  昆仑奴果然上当,但是他也并非全然无知,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明白了索潼的动机。

  昆仑奴掌握了索潼的行动轨迹,用尽全力,将索潼击飞到了对方的墙上。

  索潼的背摔在墙上又被弹回地面,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觉得自己胸前的肋骨一定是断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的眼睛也很沉,刚刚摔下去的时候头似乎也磕到了哪里。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见昆仑奴跌在地上大口喘气,他突然觉得对方也并不是无懈可击。

  索潼的目的其实是达到了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因素,他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昆仑奴显然觉得对面的男人是强驽之末,他晃了晃脖子站起身,倒要看看他都这样了还能耍什么花招。

  索潼大声咆哮着,就像最开始昆仑奴向他发起攻击那般,抽出靴子中早就藏好的短刀,直冲冲第向昆仑奴的心口方向刺去。

  昆仑奴连躲都没躲,在索潼离他还有一尺远的时候,直接抬脚要将他踹飞。

  索潼似是早就知道昆仑奴的动作一般,用尽自己的力气翻身跃上了昆仑奴的后背,昆仑奴也知晓他没那么简单,肯定没有死心。

  昆仑奴的手像是大钳子一般,提前扣住了索潼那只拿着短刀的手,然后一扭。

  咔嚓——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响的是昆仑奴的哀嚎。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索潼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银针扎进了昆仑奴的右眼。

  昆仑奴下意识用双手去捂眼,索潼顺着刚刚被他摔下来的力道往地上坠去,同时——

  用嘴发射了他在密道口用过的机括。

  哧!

  直刺昆仑奴的喉咙。

  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的昆仑奴,起不来身的索潼咯咯笑起来。

  看似强大的敌人也有致命的弱点,他们并不是不能被打败的,需要的是方法……

  索潼刚觉得自己好像要想明白什么非常具有哲理的东西,就疼得晕了过去。

  棋子完成了他的使命,是生是死,好像自己也不那么在乎了。

  同样心甘情愿被当作棋子的赤羽也同样面临这困境。

  他在瞬息之间就挟制住了袁纾,自然就是被称为少爷的人。

  就算见到真身,赤羽都不敢确定,这个人真的和赵与莒有关联。

  院中所有的人都真的开始惊慌起来,什么世子爷和丞相,其实这些人之间的争斗离他们很远。

  但是,要是少爷出了事,回去家主饶不了自己。

  赤羽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他只要靠带着这个少爷出去这间屋子,就足够争取援兵到来的时间。

  他一面想着这个可能,一面挟着袁纾贴着墙壁慢慢往后退,没有人敢来拦他们。

  五步,赤羽估计,五步之内,他一定能到那个门口,只要出了这扇房门,自己就有七成的把握全身而退。

  他必须出去,把消息带给公爷!

  就差一步了,赤羽能感觉到背后已经脱离了墙壁,那紧接着就是——

  “呃……”

  赤羽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前带着血迹的箭矢。

  痛……

  他竟然毫无察觉地被人从背后射中了。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不甘心……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过来,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手!

  赤羽想看清对方的样貌,那人似乎知道赤羽在想什么一般,直接摘掉了头上的斗篷。

  月亮很给面子地从云中探出头来,似乎也想看看这人的身份。

  赵与莒……

  “真的是你!”赤羽的声音中带着不敢相信,但又似乎昭示着就该如此。

  赵与莒面无表情,没有成功者的喜悦和嘲讽,也没有杀人后的愧疚和不忍,似乎这就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你听到了,那就不能留了。”赵与莒的声音如同月色一般沉静。

  不,月亮似乎被这个人吓到了,又躲回了云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赤羽心中想着,自己猜的没多,不过以赵与莒的表情来看,他没有丝毫被胁迫或是自责,说不定,他还是史弥远背后的那个人呢。

  赤羽脑子混沌着,不行,公爷怎么办……

  他终究没能抵挡过生命的流逝,只是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世子爷……”袁纾还有点恍然,他没想到赵与莒会出现,更没想到会一击即中杀掉挟持他的这个人。

  他被挟持的时候难道不怕吗?怎么可能,谁能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呢?

  他是来求前程、求富贵、求家族荣耀的,铤而走险有之,但他一直认为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今日在这宅院中的人都是他在梧州的家仆,自然都以他为重,但是刚刚——

  赵与莒丝毫没有犹豫地射杀了这个刺客,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安危。

  诚然,自己只是一个替他卖命的,但是话这样说,事情不能真的这样做啊!

  袁纾觉得胆寒,是因为他怕万一赵与莒没有成功,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他。

  他还觉得心寒,因为他总觉得他与赵与莒不仅是下属和上级的关系,他还觉得是知己、是朋友……

  终究是他错付了吗?奢望得太多。

  赵与莒自然不知道袁纾心中百转千回想了这么多,身后的人问他尸体怎么处置,他冷冷回道:“这是赵竑的心腹,我不打算将他草草埋了,让史相派人将他挂出去,好好警示一下南康的人!”

  袁纾终于回过神来,这个人竟然是赵竑的心腹,那应该是赤羽吧。

  他自然也是详尽调查过的,没想到今天竟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本来他认为是十分不好对付的呢。

  “如果你的能力仅限于此,我还是劝你早点回梧州吧。”赵与莒走到已经呆愣的袁纾身边,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将斗蓬重新扣上,离开了这个院子。

  “少爷!他那是什么话,质疑我们的能力吗?他刚刚……”

  袁纾伸出手打断了这个男人的话,他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们心中有不忿。

  但是赵与莒的话没错,这次是自己的人搞砸了,本来还以为万无一失,不仅详细了解了洛雁的生活冒用了她的身份,还特意找了昆仑奴来守着宋静纯……

  没想到,功亏一篑啊!

  最后如果赵与莒没有出现,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呢?

  自己会在赤羽逃脱后被留下?还是直接被掳走?抑或直接丧命……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没有现在这个结果好。

  而这个结果,是因为赵与莒的出现,是因为他的狠辣和果断。

  袁纾在最初的寒栗过后剩下的是佩服和心安,跟着这样的主公,才会有出头之日。

  “世子爷说的没错,以后我们做事要更加小心谨慎,自己蠢笨就不要怪别人瞧不起!”

  在场的人都听呆了,他们眼中的少爷一直都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睿智却不高傲,这是第一次如此说他们。

  还没等他们缓过来,袁纾就说了另一句话,“临安不需要这么多人待着,选一些有本事的留下来,剩下的人就回梧州吧。”

  “少爷……”

  “别人说你笨就多学多练!”袁纾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手下看着袁纾血红的双眼,也不敢再吭声,只说了一声“是”。

  看着少爷要离开,这个手下还是斗胆提了一下:“少爷,阿帅他们还在……”

  “抚恤他们的家人。”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发现好像不是。少爷的意思是——放弃了劫走那个什么郡主的那些兄弟,甚至连替他们收尸都不行……

  四日后,南康。

  轰隆隆——

  天空中又响起了雷声,仿佛如千军万马在逼近。

  赵竑起身披上衣衫,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推门出去。

  门口早就有护卫在等着,屋檐下的雨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护卫的靴子旁溅起一片水花。

  “公爷下午还要去吗?”

  赵竑这几日亲自前往南康正在修建的福寿渠现场,说是要和劳工们同甘共苦,颇有些“御驾亲征”的意思,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大家冒着雨也拼命干,但他们都是常年风吹日晒出来的糙汉,赵竑哪遭过这样的罪,虽然他想着要一直待在这,但是身体却没能跟住脑子,第二天就发烧了。

  他感觉到自己体力的不支,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不能不顾人心向背。

  孙先生倒是出了个主意,说找个体型相仿的人假扮他去渠上,可是这怎么行,万一被发现就是功亏一篑的事。

  最后的妥协就是,赵竑每日去那里各待上半个时辰,然后再说要回来处理公务,两不耽搁。

  但是今日的雨极大,护卫们一时都拿不准主意,真的要去吗?

  赵竑抬眼看了下远处在雨中若隐若现的山峦,他得去。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还没等出城门,姜生就跑了过来,“公爷,渠上已经歇工了,雨势太大了!”

  护卫们突然觉得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听到姜生说,“河流水位迅速上涨,千斤陂那边怕是要撑不住了。”

  赵竑的心一凛,千斤陂是他们刚巩固好的,怎么就又要出问题呢?

  “鲁志南那个狗东西从中捣鬼了?”

  姜生摇摇头:“应该不是,鲁大人也已经赶去了那里,许多大人家的家丁护院都跟着过去了,他们都在力保千斤陂……”

  姜生是换了个说法,这些人不是力保,实在祈祷,祈祷这里可千万别出问题。

  这是他们这些人修缮的一个工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肯定要怪到他们头上,赵竑那个雷霆手段可都是这些人亲眼见过的,想想就胆寒。

  尤其是鲁志南,自己的小儿子还在人家手上呢,哪敢耍手段啊,要是这个时候出问题,再被误会可怎么是好。

  赵竑当机立断,“去千金陂。”

  姜生可不像那些护卫担忧赵竑的身体,他更关心这几个工程到底能不能建成。

  距离千金陂几里的地方,赵竑就能感受到水流的汹涌澎湃,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乎要和雷声形成合奏。

  有的矮小的树木已经被连根拔起,赵竑心里庆幸,幸亏这附近没有什么民房,人员都在之前修缮的时候安置过了。

  虽然帮忙的人很多,但一切都显得异常混乱。

  赵竑心中不悦,“这些人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姜生也有些羞愧,修渠的事情他得到了赵竑的完全信任,结果自己没能把场面维持住,让公爷前来坐镇其实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地指挥这些官吏,要不真的太乱了!

  “公爷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人群都纷纷回头看向赵竑,然后便是一片跪倒拜见的声音。

  “这个时候拜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抢修!”赵竑气得咳了起来。

  姜生看到赵竑来这里的作用已经起到了,便开始“做主”吩咐起各位官吏来。

  雨声真的很大,以至于有人小跑着凑到护卫身边,赵竑才反应过来,看来病症也让自己真个个人变得迟钝起来。

  “是临安来的信。”

  送信的人也是一个护卫,贴身的人查验过信件没有问题才交给赵竑。

  赵竑感觉赤羽前几天刚说明了吴大人那边的进展,按理说没必要这么快又传信回来,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是接过信一看,这不是赤羽叫人带回来的,没有他的特殊印记。

  赵竑一边思索着是出了什么事一边拆开了信件。

  他打开信果然看到的是陌生的笔迹,还没来得及思索写信的人是哪个手下,就已经呆住了……

  赵竑的手微微颤抖,他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吧?

  他闭上眼又重新睁开,信上的内容没有变……

  他捏着信的指节开始泛白,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上涌。

  “公爷!”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尽管隔着雨声和水声,赵竑还是辨认出了这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

  赵竑慢慢地转过头,一个衣衫狼狈、头发被雨滴打湿紧紧贴在头皮上的女人朝着他跑来。

  护卫们仅仅提防着,但是赵竑却眯起了眼睛。

  “素晓?”有眼尖的护卫都已经认出了来者。

  他们辨认人的眼力极佳,但认出眼前这个人却不代表他们能够坦然接受。

  曾经的素晓是柔媚的、是有风韵的、是故作端庄的,但不可否认都是精致的,而现在这个流民样子的素晓……

  有的护卫不禁回头看赵竑的表情,但是雨幕仿佛在眼前蒙了一层雾,看不清啊。

  “让她过来。”赵竑的声音低沉,但还是发了话。

  护卫们得了准允自然放行,不管这个女人现在是什么形象和模样,人家至少都是公爷的女人,情浓时的一两句枕边风说不定都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有什么好拦着的。

  素晓直直地奔向赵竑,扑在了他的怀里。“公爷,这一路我好想你啊!”

  大庭广众之下,济国公就这样被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搂着,这……成何体统?

  不少官员都停了下来看着“热闹”,当然,也有一些大胆的劳工停了下来。

  素晓是真的有种靠岸的感觉,见到赵竑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她甚至没有再想什么富贵、娘娘的美梦,只想得到赵竑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关心,她觉得都知足了。

  但是……自己抱着的人身体僵直,丝毫没有回应自己的动作。

  刚刚明明是说要放自己过来的,她抬起头,正好撞上了赵竑如墨般的眸子。

  里面没有一丝温情,甚至还带着寒意。

  素晓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放下,“对不起,公爷,我是不是给您丢脸了。”

  若是之前,按赵竑的想法,他的嘴角可能会浮现一丝冷笑,讽刺她接着跟这演戏。

  但是现在,就连一丝苦笑他都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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