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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闻相亲赵竑震怒 窥情人静纯惶神

似月桃花 关外瑛年 5807 2024-07-11 19:42

  若是赵竑在意的女子,他一定会想,她一个人第一次招待其他女眷会不会被人挤兑,会不会有哪里出错,会不会紧张,会不会累……但是素晓就算了,本来就是个饵,而且她自己还求之不得。

  赵竑和素晓分别去了前院和后院,在各自的场合左右逢源。

  门房不断通传着来的贵客和礼单,史弥远是肯定不会来的,但是礼物也不会少。

  宗祯太忙了,没有时间来参加,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自从他有了孩儿,除了官家给了特殊任务,一般出了大内就直奔家门。

  与莒倒是早早来了,和几个官员在交谈着什么,赵竑这才发现,他好像也办过几次像样的差事了,以后,也会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只是,缘子的事情,始终在两个人的心中留下了芥蒂。

  正想着,就听到嘹亮的通传声:“杨将军到。”

  这是赵竑没想到的,从前杨将军就鲜少参加这样的场合,连自己的寿宴都不愿意大操大办,更何况这种有结党营私嫌疑的事情呢。

  缘子的事情之后,他连上朝都是应付,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杨将军!”赵竑过去拱手见礼,杨祖春也还礼。

  “没想到您能来,真是贵和的福气。”这是赵竑的真心话,他一直敬重杨祖春,这和他是缘子的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曾经在战场的事迹、在朝堂上的刚直、对后辈的照拂,都始终让贵和铭记在心。

  “上次在新年的时候,我才惊觉,原来的小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这代人,早就老了。”

  杨祖春带着笑意,赵竑却不敢托大,赶紧道:“您宝刀未老,我们还是需要前辈们指导、提携的。”

  杨祖春摆摆手,“不用谦虚,你近来办的几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长江后浪推前浪,比我们那时候不遑多让,这是好事。今天你生辰,我自然是要来贺一贺。”

  其实,杨祖春最近还真有些别的体悟。

  他收到了云贞道长的信,之前她说自己会北上去寻找缘子,虽然他没有对此抱特别的大的期望,但是还是挂念她的消息。

  过了许久,从亳州来的新送到了府上,杨祖春没有想到,竟然在那边发生了这么大规模的瘟症,而且当地的官员还对宋人有所怀疑。

  如果这件事情被拿来当作一个诱因,那么表面维持了十几年和平的宋金两国,会不会再起争端。亦或者,拿什么去平息、交换对方带来的愠怒呢。

  他想找个场合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朝堂上自然不行,没有人会随便说话。

  他这样的一点猜测也还不至于拿到官家面前去烦扰他,他们这两个人都可以被称为老家伙了,虽然年龄还不至于那么老,但是他前几次进宫瞧着官家,身子不胜往昔了。

  这是多年来心力交瘁导致的,而后辈呢,他只能寄希望于赵竑了。

  “杨将军。”

  杨祖春回过神来,眼前站着的这个男子也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模样,虽然不似赵竑一般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做事也算规矩。

  赵竑一点也不意外赵与莒会过来打招呼,他不好意思登门将军府,却不见得在这里碰见了杨将军还避而不见。

  再说,失去爱女的是杨将军,他都没有为这件事情怪罪、迁怒于其他人,别人却为此躲着、冷着,岂不是显得太过心虚。

  赵与莒是心虚的,但是他同赵竑一样,除了因为缘子而与将军府亲近外,杨祖春个人也是值得敬重的,更别说自己原来还受过曾钟娥兄长的照拂,有些情谊虽然不复从前,但那份纯粹却弥足珍贵。

  杨祖春和赵与莒、赵竑三人刚寒暄几句,之前在朝堂上帮赵竑说话的吴尚书也来了,杨祖春看出了些意思,另外两人自然也各有心思。

  宴席开始,都是些陈词滥调、毫无新意,但是谁敢在济国公府说这等扫兴的话呢。中间官家还特意赏赐了珍宝字画,更是把整个宴会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赵与莒端起酒杯小口酌着,他一点也不羡慕,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

  越多的人去恭维赵竑越好,把他捧得越高越好,他吸引了所有的火力,自己有些操作就可以更顺遂。

  赤羽悄悄走到赵竑身边,赵竑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欣赏台上的歌舞,笑着问:“后院有什么事吗?”

  是他叫赤羽亲自盯着那边的,虽然不在意素晓到底什么感受,但也不能完全信任她,要是真给自己搞出什么乱子可不行。

  “后院一切正常,素晓……做的不错,有理有节、不卑不亢,看样子做足了功课。”赤羽面容冷峻,说出来是褒奖的话,却不带一丝感情。

  赵竑心有疑虑,能让赤羽都得到如此评价,看来素晓还真不赖,不过,“那你过来干什么?”

  面对着赵竑的皮笑肉不笑,赤羽心里在打鼓,到底要不要和赵竑说这件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台上的许多美人在不到三月的时节就穿得如此清凉,还不是为了能在这种场合被哪个贵人看中,最好就是他眼前这位。

  赤羽的心一横,“我在后院听到了一些传言,关于泞舒郡主的。”

  赵竑的笑意立刻就僵在了脸上,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一处,被看着的那个舞姬还以为自己被济国公相中了呢,听说府里现在最得宠的那位曾经也不过是个琴姬,既然他好歌舞一途,自己只要更卖些力,定然也能入府,新人还能胜不了旧人?

  赤羽觉得自己要是再卖关子,估计之后会被公爷打死,赶紧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听说杨皇后在为一些适龄贵女择婿,刚才后院议论,安北侯的小儿子刚刚弱冠,小小年纪便能文能武,且长相俊美,是贵女们想嫁的第一人选,但是杨皇后却有意让官家为他和泞舒郡主赐婚……”

  啪嚓——

  赵竑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琴师手中琵琶声骤然而止,台上的舞姬也都不知所措,跪满了一地。

  赵竑看着被自己捏碎的杯子还有被残片扎破的手,笑了笑,“接着舞吧。”他不需要像别人解释什么。

  “您的手……”赤羽惊呼道,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公爷竟然反应至此。

  府医早就被管家安置在不远处,此时都不用召唤就急忙赶了过来,小心地为公爷包扎伤口。

  舞姬重新跳了起来,却再也不敢四处抛媚眼,刚刚正对着赵竑的人看得清楚,他是自己用手生生捏碎的杯子,这人是不是私下里也很凶残啊?

  她们在一个行当混的,自然听说过一些达官贵人有特殊的癖好,喜欢折磨女子,她们每次听着都混身哆嗦,宁可不赚那个钱、不享那个富贵,也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刚刚认为自己被赵竑看中的舞姬心是最慌的,生怕自己已经被瞧中,跳完舞就会被绑了送去赵竑屋里。

  可惜,让她们失望了。直到宴会结束,都无事发生。

  赵竑忍了许久,直到他送杨将军出门时,才犹豫道:“杨将军……”

  “公爷还有事?有什么老夫能帮上忙的?”杨祖春刚刚自然也是发现了赵竑的不寻常,但是他可不会像舞姬一样认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当时赵竑旁边站着的可是他的心腹侍卫,定是有什么极重要却隐秘的事情惹恼了他。

  按杨祖春的猜测,难不成又是史丞相?现在赵竑风头正盛,颇得圣宠,老狐狸坐不住了?不是他性格啊……

  “就是……”赵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如此吞吞吐吐过了,他见周围没有旁人,皱眉问道:“听说娘娘在为静纯相看人家,已经定了安北侯家?”

  杨祖春一愣,倒不是这件事出乎他的意料,而是赵竑问他此事的时机和神情。

  难道说刚刚他在宴会上失态是因为得知此事?他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关心这件事的呢。

  孩子们的儿女情长他不关心,但也听曾钟娥提起过,静纯丫头似乎对赵竑很是上心,前两年两个人也好得不像话,她还提点过静纯要注意女孩子的名节,别让人说闲话。

  静纯的性子那是会听的吗?没想到过了一阵子,两个人却彼此疏远了,听说是因为府上的一个琴姬。

  杨祖春当时听完也只是笑笑,静纯虽不是亲生,却也一直当女儿在养,和缘子都是一样的。他家的这两个女儿被他俩养的,对男女情谊看得过重,可是世间男儿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一辈子只对妻子好的呢?

  杨祖春可以做到,但是他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那不公平。越是位高权重,越要权衡利弊,之前的赵与莒他还是有过考虑的,可是赵竑从来不在他们择婿的范围内,所以虽然听说静纯心情低落,却觉得未尝是一件坏事。

  赵竑看杨祖春神情复杂,迟迟没有开口,就马上改口:“没什么,只是偶然听到,觉得许久没有和她见过了,偶然听到婚讯有点讶异。将军若不方便……”

  “确有此事。”杨祖春看着赵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赶紧回答,他不想听他找更多的借口,他大概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青年人的心思。

  赵竑的魂魄瞬间觉得被抽走了,她真的要嫁人了?!

  他不敢去刻意打听她的消息,只能偶尔远远看着她,这件事就连赤羽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没想到竟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

  是啊,之前圣上就想为她和与莒赐婚,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自己怎么能要求人家一直等自己呢。

  可是……

  看着赵竑郁闷得不像话,杨祖春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如果为了争一口气,不说出真相,他可能难受几日,但是也有可能做出令人难以预料的举动。

  权衡再三,他开口:“安北侯的公子确实也中意静纯,不过,静纯提出要求,她要带着她叔叔家的弟弟嫁过去,而且小公子需得同安北侯府分家,一生只能和离,不准纳妾,还要与她一起经营宋家产业……”

  赵竑的嘴角在强压着笑意,他不允许自己表露的这么明显,但杨祖春是什么眼睛,他还看不出赵竑的心情?

  赵竑的心里乐开了花,静纯虽然没有明面上拒绝这门亲事,但是提的这几个要求……哈哈!

  安北侯府最多能容忍她带着弟弟,多养一口人的事,真心想结这门亲还是能接受的。可是分家这件事,安北侯府几房子嗣,虽然最小的这位公子不继承爵位,但是临安城内哪个子爵不是跟着老爹一起过的,除非家里长辈没了,或者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要不谁会分家啊。

  尤其这事情还是未过门的儿媳妇提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还说要经营宋家产业,说的难听些,她不过一个孤女,产业经营好不也是她叔叔和弟弟的,和她有什么干系?

  这事拐着她们家的儿子去入赘?然后还做卖力不讨好的事?

  “安北侯府不可能答应。”赵竑笃定地说。

  杨祖春真想对他说一句,“你高兴的太早了!”但也忍住没有说,而是换了个说法,“尚未可知。”

  赵竑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一脸不可思议,“他们还能接受不成?”

  “听说小公子在闹绝食……”杨祖春没有把话说明,只是说了这样一句,留给了赵竑无限的遐想。

  事情没有落定是真,一切尚有转机也是真。赵竑一点也不怀疑那位小公子对静纯的态度,这几年这个丫头出落得愈发动人了,尤其是开始照顾弟弟之后,母爱光辉中和了她机灵搞怪的性格,使她灵动中不失温柔、活泼中不失坚毅,那是他要用心呵护的女孩啊,这样的珍宝美玉被其他人发现了……

  他不能把她藏起来,不能据为己有已经很让人难受了,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收入囊中。

  一直走到门口,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门口便停着一辆马车,杨祖春拱手道:“公爷留步。”

  “您慢走。”赵竑也没有过多寒暄。

  杨祖春上了马车,赵竑的心突然砰砰狂跳,他下意识捂了一下心口,似是这样就能安抚那颗躁动的心。

  见马车走远,他转身朝院内走去,忽地,他又转身朝外面跑去,小路上远行的马车即将隐没在夜色中,车窗的帘子被掀开,一张小巧又肃静的脸一直在朝赵竑的方向张望,圆圆的眼中看不清情绪,朱唇不点即红。

  赵竑急忙又往前追了两步,掀起帘子的人却猛然受了惊吓般缩回头去,车窗也被关上了。

  赵竑赶紧止住了脚步,他这是在做什么啊!

  赤羽跟在他身后看得清楚,马车上的人是泞舒郡主,他一开始不知道公爷为什么都进门了又追了出去,但是一看到马车上的女子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在赵竑及时清醒,若是再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他就会马上制止。他当然知道公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但是他更知道公爷想要保护郡主的心。

  赵竑的脸上有点湿润,冷风一吹,有些干涩、有些凛冽。他忽然笑了,“赤羽,我醉了对不对,我真是喝醉了!”

  看着公爷又哭又笑的,赤羽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但他还是提醒道:“公爷,孙先生他们还在府中等您呢。”

  孙先生等人就是赵竑的幕僚,这些人今天在宴席上与众人觥筹交错、谈天说地,目的就是为了分析现在的局势,估计几人总结了的一堆的话,就等着人都走了,他们好禀报呢。

  宾客全都走了,赵竑也终于可疑卸下伪装,他对着几个幕僚摇摇头,“今日有些醉了,不适合再议事,明早你们再来。”

  给自己放一天假吧,就一天。

  赵竑心里这样想着,几位幕僚自然是有眼色的,纷纷告辞。但是,回到后院,素晓可不想让他放假。

  赵竑一边泡着脚一边听素晓给自己讲自己今天在后院里每一步都是怎么做的,又结识哪位夫人或是哪位姑娘。

  若是换做之前,赵竑还有兴趣听听她到底是用的什么本事将这些贵妇贵女“征服”的,她可只不过是个琴姬,在济国公府连美人的身份都不算,他才不会新是因为自己的宠爱,这些人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各个府中,哪个主母会喜欢宠妾呢。

  但是今日,他没有心情,嘴上敷衍地应着,满脑子都是静纯将帘子放下时的神情。

  她从前的脸蛋没有这么消瘦,总是圆圆的,配上她圆圆的眼睛十分可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消瘦,面上的神情也很看见那张雀跃的欢喜,更多的是恬淡,而刚刚,还有一丝惊慌。

  他看到静纯是欣喜的,他知道静纯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怨恨自己,所以对于贺生辰这种事情,他根本不抱有期待,但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她根本不可能是凑巧出现在马车上,她一定是特意来见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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