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决定
裴子墨也就抬眼看去。
皇长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皇次子估摸着十岁出头。
两个人都走得端端正正,目不斜视。
走到灵堂前,也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起身后走到了她面前。
“八皇婶节哀。”皇长子先是说了句,又对着她鞠了一躬。
皇次子紧随其后,鞠躬之后起身。
皇长子看了一圈,才低声问,“八皇婶,怎么不见八皇叔?”
皇次子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更低的声音说,“八皇叔一定是有要事,我们就别多问惹皇婶不开心了。”
裴子墨打量着皇次子,隔了会才问,“你怎么知道你八皇叔有要事?”
他抿了下唇,“我从小就听父皇与母后提起八皇叔,说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天风王朝最英勇的战神,太妃奶奶在八皇叔幼年便生怪病,八皇叔为了太妃奶奶四处求药,他这样孝顺,怎么会不在太妃奶奶灵前守灵?所以一定是有要事无法前来。”
“那你又怎么知道问出来会惹我不开心?”裴子墨又问。
“八皇叔没有守在灵前的事,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说三道四,八皇婶又怎么会开心?”皇次子继续道,“所以就算想问,也可以私下再问,在灵堂上问出来,总归是不好。”
皇长子听完,又对着裴子墨长鞠了一躬,“八皇婶,是侄儿考虑不周,望八皇婶莫要见怪。”
裴子墨点点头,抬手摸了摸皇子次的头,“嗯,好孩子,知道体谅人。”
白风御也就站在不远处,见着差不多了就对着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便开口把两位皇子引出了灵堂。
看着这两个孩子离开,裴子墨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便看出,天风的气数将尽,若是不出意外,在白风御的将死之时,也就是这天风国江山易主之时。
但那会裴子衿给天风国改过国运,只不过她乱改一气,虽然后来裴子墨想了办法让气运回正,可也还受了一些影响。
如今看来,倒是帮天风国延长了寿命,不会再断送在白风御的手上,可是……白风御之后,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拧着眉往后院走。
白风御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一次裴子墨没有回到亭子里坐下,而是走到了池塘边,站在一棵树下。
她垂眼看着湖面,在思索着什么。
白风御在她身边站了一会,不见她说话,便忍不住出声问,“怎么样?”
裴子墨依旧没说话。
白风御犹豫了下,没再打断,而是耐心地等着,又等了许久,他觉得自己都快冻僵了,好在一边的随从有点眼力见,给送上了披风。
他披上披风,正要系带子,又脱了下来,披在了裴子墨的身上。
随从见状,只能再去取。
等随从回来,给他披好了披风,知趣的退出去之后,裴子墨才开口问,“无论是你的长子还是你的次子,若是做了极大的错事,你对他们,能有多狠的心?”
白风御微微一怔,“极大的错事?贪污?杀人?还是……谋逆?”
裴子墨叹了一口气,“他们两个都有帝王之相,可也都是亡国之君。”
白风御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身体都跟着晃了晃,“你是说……但怎么可能都是亡国之君呢?亡国之君也不过就是一个,怎么可能是两个人?”
“如果你传位皇长子,次子会另立新朝,随后举兵谋反,还会诛杀很多当朝重臣,但新朝根基不稳,很快就会被异族所灭。”裴子墨看着池面说道。
“异族……”白风御自然也知道,西夜国以西一直被敌国进犯,赖着多年前白锦夜的部署,他们才能一直周旋,顿了顿,他又赶紧问,“那若是立了次子呢?”
“若是立了次子,他不算明君,无法对抗异族入侵,可皇长子敦厚,也不会取而代之,等异族攻占京城,皇长子会在一众大臣的拥护下南下,建立小朝廷,但大势已去,就算他累死案头也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裴子墨继续道。
白风御后退了几步,靠在树上,“到底是谁也守不住这江山么?”
沉默了许久,他才沉声问道,“所以你刚才问我那问题,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立了长子,就要先诛杀次子,防止他谋反么?”
“他头上反骨明显,面相杀业极重。”裴子墨拧眉道。
“可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做,我总不能因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提前降罪于他。”白风御抿着唇道。
裴子墨转头看着他。
顿了顿,白风御才又道,“纵观历史,确实有不少帝王在确立太子之位之后,就为他扫清一切障碍,这在皇室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只是……”
只是他只有这么两个儿子,他希望他们能守护相助,一起护卫这天风国的江山。
隔了许久,他眼睛突然一亮,“当初你是帮我改了命格的对不对?那你能不能帮他们改一改?”
裴子墨收回目光,“当初不算是帮你改了命格,你本来就有帝王之命,只不过因为破了相,导致气运外泄,我只是帮你把气运回正。”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说自己不能改命格,只是问,“那你立谁呢?”
“我那长子确实敦厚,若是做个守成之君,确实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我之所以会犹豫,也是因为这些年,四境不稳,只守成恐怕是不够的。”白风御叹了一口气。
“可若是你一早立他为太子,你的次子对太子之位也就生不出什么念想,那反骨说不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裴子墨看着他,“就因为你迟迟不做决定,给了他这样的幻想,假设有一日你打破了他的幻想,他就会因此生出怨念和恨意。”
“我以前倒没发现,你有如此优柔寡断的一面。”
白风御脸色更加苍白,半响才低声道,“是啊,我怎么在这件事上糊涂了?”
“所以一个王朝的覆灭,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原因,大厦倾颓,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决定,哪怕是很小的一个决定,都决定着整个王朝的命运和未来的走势。”裴子墨说完,吸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白锦夜,这件事就不会袖手旁观。”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决定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