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起火
当晚吃过饭,点了人数,官差脸色阴沉得可怕。
原本七百多人的大队伍,现在满打满算,都不够三百人了。
路程行了不到十分之一,折损人员一多半,这罪责要是落下来,他们担不起。
入夜,众人依照安排睡下。因为房屋有限,除几个官差有房子住以外,其余人要么住在场院里,要么在柴房里凑合。
将所有人的脚镣都串在一起,每个地方派一名守卫看着,倒也不怕他们跑掉。
乡村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夏虫唧唧,荡漾在如水一般的夜色里。
冯倾靠坐在一堆麦柴垛边,看着不远处互相依靠着睡着的家人,心思起伏。
通过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她看出来了,这些官差都不是什么善茬。若要保护一家老小平安到达流放地,往后的日子,她必须更加谨慎小心应对才是。
这些官差,武力上反倒不足为惧,人心,才是最值得戒惧的存在。
比如今天,官差的行为就颇为异常。
一向粗野的他们,进村之后对当地村民竟然很是客气,借房子的时候好言好语,拿食物的时候按市价给了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
表面上客客气气,内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冯倾多留了一个心眼,拒绝了家人去柴房借宿的提议,选择睡在开阔的场院里。这样,万一有个啥事也方便应对。
“咳咳……”
不远处的温氏发出两声轻咳。
虽然是夏季,但入夜之后,还是有些许凉意。
冯倾的脚链,早就被她自己偷偷弄断了,很容易从脚上脱下来。
她从空间里拿了一条薄薄的毛毯,轻手轻脚走过去,盖在温氏身上。顺便利用异能查探她的胎息,还好,虽然母亲和孩子身子都偏弱,所幸一切正常,无需忧心。
刚要放心睡下,突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几声轻微的谈话声。
冯倾听力原本就优秀,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为了疗愈原主遗留下的这具病体,最近没少在身体上用功,在体魄改善的基础上,身体感知能力更是大有进境——比如听力,现在几乎已达到了平常人的两倍水平。
“我看不妥,需得再等两个时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
距离较远,冯倾只能大略听到谈话内容,无法判断说话的人是谁。
她打起精神,站起身来悄悄地朝着声音方向移动了一段距离。
“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这事拖不得。”另一个焦急道。
“听老大的还是听你的?”第一个说话的男子斥责,“事情闹大了谁负责?”
“命都快没了还管事情大不大,”那人冷笑,“就怕到时候,老大也是自身难保。”
冯倾听出来,这是两个官差的声音。
她之前的预测应验了,这些人果然有些阴谋。
他们想做什么呢?
偷东西?不至于,穷乡僻壤的也没啥好东西可偷,杀人放火?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对了,因为昨日地震,流放烦人死伤走散了一大半,他们怕交不了差,估计是想绑一些乡民凑数。
冯倾猜测道。
她上一世,多数时间都在作战队度过,团体里面人事单纯,较少直面人性的阴暗面。虽然对这些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阴险小人,还是暗暗吃惊。
无冤无仇,他们竟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下一个决定,摧毁几百个无辜百姓的平静生活。
冯倾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怒火。
她平息情绪,耐住性子,继续听他们想要怎么做。
“行吧,”起先一人仿佛很艰难地下了决心,“就按照你说的办!”
“你先去把……去喊醒,和他说好,别等……”两个人密商细节,突然将声音压得更低,传到冯倾耳朵里的内容断断续续,她只能尽力竖起耳朵,努力听清,“……大了之后跑不出来……烧死……那就不好。”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过,本该非常惬意的温度里,冯倾却起了一身冷汗。
这些阴险的小人,是要放火!
紧接着,声音的方向果然亮起了一星火光,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冯倾屏住呼吸,正想如何应对。
“你想死吗?”
其中一人突然怒道,“这一路都是柴垛,点燃几堆倒是小事,计划失败大家一起完蛋!”
“到了地方再点火来得及。”
火星又灭下去,脚步声,却一直朝着冯倾这边移动过来。
眼看两人越来越近,冯倾矮下身,悄悄挪到之前歇息的柴垛跟前,坐下去,将自己隐藏起来。
那两人怕阴谋败露,自然也是轻手轻脚,十分警惕。他们路过冯倾身边的时候,冯倾倒在草垛之上,故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假装熟睡。
“镇国公府……呸!什么镇国公府,冯家,冯家那个小丫头,你注意到没有,可透着一些古怪。”
一个官差对另一个说道。
“管她怪不怪,左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反正啊……这一大家子,到了北边苦寒之地,没他们的好日子过。”
“后面路还长,过了这一关之后,希望能顺利交差吧……”
两人嘀嘀咕咕一路聊着走过去了。
这声音别人听不到,冯倾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一小会儿,脚步声停了。
冯倾判断,他们是进了前面一个农家院子里。
据她所知,那里住着此次押解的官差长官。
莫非他们是想在那个院子里放火,然后嫁祸给村民?
冯倾闭上眼睛回忆这里的地形。
这里距村口比较近,前面是一大片玉米田。这个季节,玉米即将成熟,杆子窜出一米来高,很容易点燃。
这里的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大场院,农家人常年在场院里堆着干柴。
她立刻意识到,若是前面院子着火,火势不能及时得到控制的话,很可能烧到这边场院来。
她的全部家人,此刻都在这里熟睡。
还没想好怎么低调地阻止这群人放火,一股烟味突然钻入鼻孔。
这些人动作倒快。
冯倾惊异之下忙站起身来,朝着院子方向望过去。
隔着院墙还看不到明火,但烟味却越发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