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屏林巷小院绑了的两人还未到迟家,便有人入了夕云阁,向迟纭事无巨细禀报了那处小院的情况,正是观砚一行从树上跳下的那人,是迟家前院不起眼的小杂役,是戚容珩放在迟家的云四。
在观砚领着人出门后不过一刻中,云四便接到了由芷书传达的迟纭的吩咐——将屏林巷小院那男人身边的侍卫先观砚他们一步解决。
起初云四以为迟纭是觉得观砚那些人打不过,可到了那儿才知道她只是想这事儿处理的快一些而已,观砚那些人虽然身手不错,但那男人身边的两个侍卫却不容小觑,看起来该是死士,若观砚他们真跟那两人打起来一时半刻怕是打不完。
所以观砚一行撞门而入时,那两个让他们忌惮的侍卫已经倒在了门边,事的进展就的确快了许多,但其实她只是不想耽误自己太多时间而已。
此事不过脑子都知道有蹊跷,观砚自然是会跟迟惟运禀报,但迟惟运听了之后会怎么想,又会不会将此事联想到迟纭身上来,这都不在迟纭担心的范围内,哪怕迟惟运一击即中,也不会对迟纭有一句重话。
不过令迟纭没想到的是玉姨娘的手段,这个眼线真是当得称职得很。
据云四说她跟那男人说了迟惟运准备在明日朝会上请杳州一事,杳州城库遭大火洗礼所以杳州刺史向京城求援拨款修缮,具体事实是何其实迟纭早已知晓,不过是华沅然的吩咐,先将城库搬空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再向国库请援,这样一来便是得了大利,最后的援款自然都到了他的口袋里用来养私军了。
迟惟运不知晓此事,迟纭也不打算让他知晓,尽管让他去请示就好,左右那时的援款到了杳州登记造册交接完后便会被“贼人”劫走,反正华沅然是不可能如意的。
华沅然是看中了他这个岳父的尽职尽责,既然到了现在还未将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那便对症下药想出了这个法子,事处理的也是滴水不漏,国库拨银是必然,经了此事迟纭便觉得要抓紧时间将迟惟运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免得迟家任由人这样利用最后还得由戚容珩出手解决,实在太被动。
玉姨娘还同那人说了迟纭每日的行踪,还真是一次出府或者一次迟惟运叫去书房都没错过,迟纭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她这份想得到荣华富贵的野心之强大。
华沅然让玉姨娘盯着迟纭是为何都心里有数,这种刚娶完姐姐就盯上妹妹的行径着实是让人不齿,连玉姨娘心里都是带着鄙夷的,毕竟在盛朝姐妹共侍一夫是在算不得什么佳话,反正云四听完后总怕自家主子会忍不住去提前将华沅然给解决了……
除了这两件事玉姨娘还准备说些别的什么,便被外头闯进去的观砚给打断,迟纭也没兴趣去打听她还有什么要禀报华沅然的,毕竟她自今晚起就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了。
那个男人,迟纭没想着要他命,不然也不会只给他安一个“奸夫”的身份,迟惟运不会要那人性命,但怕是也不会好过。
永远不要小瞧这个世道的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对他们来说,她们只能是附属品,饶是手中再干净,饶是连拿刀都手抖的文弱书生,也会红着眼狠心手起刀落,迟惟运便是这个世道男人典型的代表,也或许他还有着些不一样,单单对许夫人。
云四离开夕云阁后不禁摇了摇头,像是在叹息着对人心把握如此透彻的迟纭却看不清自家主子对她的一片真心……
妾不入祠堂,上回赵念蓉私通一事是在祠堂当着迟家列祖列宗解决的,可今晚的玉姨娘却是在她最得意的凝舞阁中被处置的。
老夫人在人被带入凝舞阁时就被请了过去,但迟纭因着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见此腌臜事,便未唤她过去,只有老夫人身边的紫嫣过来给她传了话,紫嫣走了后迟纭也未入寝,在等着自己那个一出大事必来夕云阁找她谈话的父亲。
距紫嫣传话过后不过半个时辰,夕云阁就迎来了这位客,迟纭波澜不惊的将人迎了,也不出她所料,迟惟运说的总结下来不过是三句话。
他对许夫人有愧。
他明日要去请示杳州城库大火求援一事。
老夫人要回一趟祖籍晅州祭祀祖先为迟家祈福消灾。
前两件迟纭都听过则罢,唯独着最后一事,直到迟惟运离开,迟纭脑中都还在想着。
老人多认为灾祸不断便是因为自己疏忽祖宗祭祀,老夫人亦是在其中,这段时间迟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已经让她心难安定,想到去晅州也是正常的,之前也不是没有回过,不过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
迟纭思考此事是因为她才想到晅州离箐余山不过几十里路,若是此次她要求和老夫人一起去,便能去箐余山先将自己的事给解决了,何以还要自己再寻机会?
天上掉馅饼莫非如此,老夫人出远门迟惟运定是不放心,说与她听虽不知是随口提及还是有意为之,但她若是要求,他们二人定是会应,迟家这段时日已是在京中出够了“风头”,迟纭这个时候出远门只有利没有害。
迟纭倒是没想到今日这事儿还能有意外收获,定下主意打算明日去跟老夫人言说之后便顺顺心心的入了寝,简直像是已经搬开了心头大石一样。
此时浓黑夜色下三皇子府霖篱院内依旧亮着灯盏,屋里头有轻言细语传出去,稍过了一会儿便有人跌倒在地身旁人呼着“小姐”的声音,随后女子轻吟低泣绵延不绝,隐隐闻及几声咬牙切齿唤着的“迟纭”。
屋内俏脸上淌着泪的女子目中悲惧交加,仔细看的话,还有誓不罢休的恨意,撑在地上的手将裙摆攥得紧紧,像是已经攥住了她口中所唤之人的命,和心,攥的七零八落不堪入目……
这夜,平静又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