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来始,其实于迟妘而言并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心里又多了分焦促。
过了年又是上元,平俞是有灯会的,但迟妘却没什么兴致去看只窝在屋里看了一日书,祝召难得下山来迟妘便让他去逛逛灯会,好说歹说劝走后没等人走一刻钟外头的侍女便说宗璟请见,想了想理由便觉得宗璟是离乡在即心中不安想找人说话,等见到了人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般。
他没去厅中而是坐在了院里,迟妘送他的那把琴就搁在他面前的石桌上,见到迟妘之后的第一句话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你们都觉得我是要离开故乡才神不在焉,实则我是不想在此再待上一天。”
听了这话迟妘并未接言而是寻了座在旁坐下,紧接着便听宗璟又道,“我是太子,所以我理所应当肩负起凌国,父皇嘱咐我要将自己太子的身份铭记于心行之于责,母后只盼着我继位好许给皇弟一个自由,却也没人问过我想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万人敬仰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弃之在此。”
说这话时宗璟神情始终淡淡,但迟妘却看着他目中有些悲凉,依他话中所言,便是这凌国帝王舍弃了这个太子,如若宗璟在乾国出了事只会是凌帝毁掉和盟再与乾国站在对立面的契机,凌帝的身子骨已经等不了十年了,若要实现一统三国的大志便只能对自己儿子下手,因为凌帝不是只有这一个皇子,却只有这么一个身缠旧病的皇子。
一切突然就想了个透彻,她道当初凌国国师都对她要太子为质而怒不可遏,凌帝却迅疾传回了信未有半分拖沓将宗璟送了来甚至不留一人护卫,只因宗璟早已是凌帝的弃子了。
“那你现在可有意皇位了?”迟妘抬眸看着宗璟,目中竟有着些笃定。
宗璟侧头与她对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有,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迟妘定定而答,说出的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话。
这回轮到宗璟目中坚定破碎了些,“你是乾国帝王御旨亲封的女官,难不成要放质子归国不成?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迟妘闻言垂眸一笑,“你以为我会无条件助你?”
“你想要何?”宗璟抬手抚上琴弦,语气中仍带着些不信。
迟妘见状起身到得宗璟身旁,随后拿帕子隔着按住了所有琴弦不让宗璟抚动,“你转变心意不过是因为凌帝无情,那皇位你终究还是不想坐的,但你也不想让他人坐上用你的性命换来的皇位,却又想凌国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所以未选择反抗,但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牺牲什么就能达到目的的事,你要皇位我帮你拿,而在此以后我要凌国归入我大乾疆图。”
一番话掷地有声,落在宗璟耳中时没有半分嘈杂,院中忽而飘起了雪落在了二人发上和身上,宗璟垂眸许久连长睫上都落了一两点不听话的雪花,随着他抬眸的瞬间簌簌的抖落了下去,他看着身前面容娇丽目光晶亮的女子,眸中忽而漫回了些与这雪日不相符的暖意。
“今时我才知,这世上竟真有知我心意者,今后我唤你阿妘可好?”
这话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迟妘听懂了,“待到事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你会喜欢的地方。”
“好。”
这一夜的雪并未下的有多大也并未下很久,到得第二日晨间已经尽数融化只余下如下雨后的潮湿痕迹,驿馆门口属于宗璟的车架驶离出了城一路往乾兆京而去,后头的探子跟了好些日子后终于折返回凌国去向凌帝禀宗璟已经被送去兆京之信,但事实上宗璟和迟妘化作奔亲的兄妹乘着一辆简朴的马车已入了凌国地界。
上元夜迟妘同宗璟话过便连夜见了许卯和乾军一干大将,无有二话直道了自己要将宗璟送回凌京,许卯等人自是大惊要不是知晓迟妘心性想是当即便将其扣押住了,之后迟妘便将自己临时而起的计划详细道来。
凌国现如今刚战败正值虚弱,乾军一直守在长华郡也是怕其出尔反尔再行动兵,两国十年和盟定下在三国看来都已是不可变更,但现在是凌帝想在休养好之后杀了自己儿子嫁祸给乾国,随后联合祺国出兵攻乾,在知晓了这般计划的情况下乾国不留祸患自也就是情有可原了。
听到原由许卯等人自是会气愤不已,但如今无凭无据自是不好先当那出尔反尔之辈,况且出兵事大自是要传信回京禀过帝王再行事,少说也得半月朝中才会商量出定论传回来,许卯便是想听候旨意办事。
此也无可厚非,但若要趁凌国不备出兵就需得先瞒过凌国探子让凌帝知晓宗璟已经顺利去往兆京,此事好办毕竟只需让人假扮宗璟坐上马车由一队人马护卫去兆京等探子回去便可,但迟妘却又提出她要先带着宗璟潜入凌国到时和乾军里应外合,此一来许卯便是不好办了,毕竟连出兵不出兵都还尚且不知晓,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这是谋国的大事为将者不顾君命是为大忌。
对于此迟妘再次给出了答复,却是只给了许卯一个人,她同许卯单独说了一刻钟的话,出来后许卯便当着众人面同意她带着宗璟先去凌国,将令在上无人敢反驳,何况迟妘拿性命同他们保证乾帝必会答应出兵若是不应一应罪责她一人承担,第二日在宗璟的太子车架出城后不久迟妘和宗璟便简装而出往凌国而去。
凌国的探子只跟了那马车十日,此时上元夜传往兆京的禀信也早到得京中呈至乾帝御案,朝中议了两日得出结论,出兵夺凌,已在长华郡之军先行攻之,京中援军随后便到。
圣旨传至平俞除了许卯其他一干人等都再次感叹迟妘料事如神,知晓援军在来的路上这方攻凌之事自是开始筹备,现在便只等迟妘传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