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在军器监和永烈侯府的动静不小,并未多久永烈侯和军器监监官被带入大理寺的消息便传开了去,紧随其后的便是张家大爷张奇良,这三个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这时一起被禁军带去了大理寺,便是谁都会将其与前几日幽云使臣遇刺一事联想到一起。
永烈侯府和张家现下府外是禁军重重把守,府内均是乱成了一锅粥,张老尚书高坐正堂满面沉沉,堂中儿孙或坐或立皆是满面愁苦,此番行刺是张奇良被永烈侯利用,他并未与张老尚书商量过一字片语,张老尚书一辈子在朝为官历经两朝该有的谨慎和小心是半分不少,若是张奇良与他透露过半分张家都现在都不至于会遭如此灭顶之灾,可事已如此……
“父亲,果真是没什么法子了吗?”
张家二爷带着仅存的希冀看向张老尚书,祈盼这个替他们顶了大半辈子天的父亲能再次为他们开出生路,但他们忘了,张尚书已经不再是那个腰板挺直的壮年之人了,他们的父亲如今也只是一个发须皆白的暮年老人,那个扛了一辈子重担的肩膀再也扛不起了。
“只期盼圣上能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留我们张家一个后吧……”
张老尚书长长叹出一口气,随后缓缓的起身离去,那背影好似又佝偻了些许,堂中儿孙都看得明白,他们的父亲他们的祖父是要入宫面圣去服求情,这于一个在乎了一辈子名声的人而言无外乎是一把刀扎在了心上,但现在还有办法吗?并没有了不是吗……
张老尚书请见的消息传到宫里时戚容珩并不觉奇怪,也允了,听得传唤时张老尚书明显是松了口气,接着便是一身素白捧着官服入了宫,等行至政安殿前时这老尚书的额上已经沁了汗面神也有些发虚,但他手中的官服却依旧捧得板正,这是恭敬,也是最后的尊严。
这位老尚书在政安殿内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时他手上已经没了那官服,面上也并无任何怨愤之色,只是在踏出最后一道宫门时抬头看了看高悬正中的太阳,紧接着又回头透过还未关紧的门深深看了一眼身后象征至高权利的皇宫,他知道自己此生再也踏入不了皇宫半步,也知道之前自己的种种努力都付之一炬,张家……要彻底消失在这宛京的洪流中了……
袁沛洲一入政安殿便瞧见了御案之下摆着的那袭整整齐齐的官服,向阖眸养神的戚容珩行了礼后便走过去将其捧起轻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心中轻叹一声后转身来便看见戚容珩正看着自己,便又垂首退后了几步将自己的来意禀说。
“幽云圣女言说想着陛下今日也该是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了,他们也有许久未出驿馆的门,听闻宛京东市夜里繁华热闹的很便想要去赏玩一番,按理来说礼部遣人作陪便是,但臣想着如今事态还未平息便来请示陛下了。”
这却是迟妘的原话不错,听着像是有些肆无忌惮实则是相信戚容珩不会再让自己一行遇险,而戚容珩也如她所料一般,虽说甫一听时觉得她不拿自己安危当回事,后又觉着自己若是连她都护不到这帝王当着倒也没脸,是以便颔首道,“迟昂谦和辰昭都在大理寺,你将司徒叫回来随你一同,再让云朗亲自带上一队人跟着。”
听得戚容珩允了袁沛洲并不觉奇怪,但听着让云朗护卫便是心下有些许诧异,毕竟可没谁能得此殊荣,上回那圣女遇刺时他亲自带着云炎云朗出宫去救已经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这回便是连他都看出了些不寻常来,莫不是他真对那圣女有了什么心思吧?
虽说袁沛洲心下是有如此猜测但毕竟他不是口无把门的司徒衡,这会儿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应下便退下去安排了,而这政安殿也确实繁忙得很,他不过走了一个时辰不到迟昂谦便和司徒衡又来了,带来的倒也是个好消息。
“永烈侯对勾结张郎中和军器监少监盗铸官箭刺杀使臣一事供认不讳,其余的沈大人和大理寺卿还在审,臣此番入宫便是来向陛下复旨,现下可能去给幽云使臣一个交代了?”迟昂谦身为此次负责使臣接应的主官这几日他肩上的压力可是不小,如今将罪魁祸首缉拿归案也算是才让他舒了口气。
“传旨,着礼部尚书曾易文率礼部五品以上官员携厚礼至幽云驿馆同使臣赔罪,”戚容珩稍侧头对着全荣如是道,接着便又看向迟昂谦二人,“告诉圣女和大宗伯,朕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两国邦交不会因此等小人而有半分折损。”
“遵旨。”
三人齐齐应下,但司徒衡却又忍不住问道,“朝贡宴在即,陛下打算何时处置永烈侯和张家?”
还有几日便是朝贡宴,永烈侯那些个事怕是还得查一阵子才能有完整的定罪论处,赶在朝贡宴前处置怕是不太可能了,若是朝贡宴之后再处置那便是给了使团留在宛京的机会,远香楼还不知底细,让使团在宛京多停留实在不算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虽说大瑄不忌惮幽云,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朝贡宴后使团留京不得超过七日是规矩,他们不会这么不知礼数,这些时日也够给他们交代了。”
倒是迟昂谦开口回答了司徒衡的话,戚容珩并未做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瞧着是不像在担心使团借此拖延离京的模样,司徒衡见状便对此事也不再多问,只是又好奇的道,“听闻张老尚书入宫来过了?来去服求情的?陛下就这么放他走了?”
那袭朝服还在旁边小几摆着未收起来呢,他们入殿便看到了,这会儿有朝服出现在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戚容珩并不以为意,“张家这几辈也就张奇良一个胆大的,其他的也就小打小闹成不了大事,他既能放下脸面来求情朕自然也没有不允的道理,他若有自知之明便知道朕给的这条路他不走也得走。”
听了这话司徒衡也只能耸耸肩,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却也替张老尚书觉得可惜,为儿孙筹谋了这么些年反被自己儿子毁于一旦,不知该是有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