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贡宴使团献舞都是事先报过礼部礼部再请示过戚容珩才能定下的,现下迟妘想要将祈神舞换掉自是不可能,这舞还得上,但若是再临时献上一艺却也是不难的……
不知礼部是作何安排,许是考虑到了幽云的祈神舞较东荣的献舞稍有落后怕落了幽云颜面,所以在轮到祈神舞前插了一曲舒缓人心的清风明月曲,琴声悠扬回转在大殿中众人皆作欣赏态也冲散了些因江山舞和剑舞带来的激热,乐声毕众人都与身旁之人连声称赞乐师技艺。
低声相谈中幽云舞侍们已经入了殿列好了阵势,公良汐也向起身向戚容珩行了一礼,“陛下,我朝愿献上一曲祈神舞以祈九天上神佑大瑄昌宁万世!”
戚容珩闻言只举盏颔首示意自己愿一赏,公良汐复又坐下,殿中鼓声骤起祈神之舞已然随着领头舞侍的甩袖开始,因此舞庄重所以观者面上皆无之前的松快笑意,一舞罢了殿中众人虽有所被牵动却也无有前两回激烈,看者他们的反应迟妘便知结果与自己所料不差,公良汐此时也心中有些沉沉。
“此曲此舞庄肃非常,可见贵国于天神之敬服。”先前的剑舞夸了这会儿戚容珩自不能厚此薄彼,看向幽云席位的迟妘几人说这话时倒也可见其真心而发一般。
“只取一个心诚罢,”迟妘淡然回了话,接着便又道,“有江山舞和剑舞在前我倒是有感而发,愿为陛下再献一曲瑶筝还望陛下准允。”
话音落下上座的几人都有些诧异,便是连她身边的公良汐此刻都有些懵然,戚容珩眸色微深思虑了也只一瞬便回道,“圣女既有此心朕自当成人之美,全荣,去取朕的清悔来。”
此话一出便是连迟妘都愣住了,她用清悔奏那曲行将之时的场景忽而浮上心来,此情此境好似有很多的不同,却又好似都差不多,她又一次在等他的清悔了。
除她心下思绪上涌其他人亦是如此,例如知道这些年戚容珩不容旁人碰一下这把清悔的司徒衡沈辰昭等人,司徒衡心里想的是这把清悔终究还是又重出天日了,沈辰昭他们却是在惊讶于戚容珩待迟妘的态度果真是不一般。
另外便是那些知道戚容珩曾将清悔予迟家三小姐奏了一曲技惊四座的行将之人,今日席间亦是有着不少听过那曲行将的,此事清悔再重出天日竟又是被他予了一个女子,莫不是那些传言真是不假……席间猜测频出,不过多时去取清悔的全荣便已经回了大殿,回过戚容珩后便又嘱咐宫人将台案一切都布置好,这会儿便只等迟妘了。
“圣女请吧。”戚容珩这会儿颇有兴致的看向迟妘道。
瞧着他这幅神情迟妘真觉着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春日宴,若不是今日他身着龙袍自己身处这皇宫大殿还真就错觉了……没时间再多想迟妘起身行了一礼便稳步下阶到了清悔的边上,焚香、沐手、调音、戴护指,一举一动众人皆目不转睛,现下倒不是对迟妘要奏之曲有多期待,而是这一幕实在是难以得见。
准备好一切迟妘轻沉下一口气双手置于弦上一厘,此刻殿中已全然寂静,只听得猛然一鼓声先响,旋即鼓点声愈来愈快,紧接着再猛一停顿的间隙筝声陡然接入,此曲名为将军令,鼓声筝声相交而和跌宕起伏气势恢宏令人如置身金戈铁马的战场,宛若自己便是那挥斥方遒凯旋而归的一军之将。
一曲毕,众人心口起伏还未来得及从那幻境中脱身而出于是乎殿中鸦雀无声,之前赏舞时还有人举杯饮酒这会儿是无一人有所动作,也有几人面上表情值得寻味,比如高座上满目深思的戚容珩,比如角落中神情复杂的华沅漓,比如高家席位目露敌意的高锦,再比如迟家席位中又惊又不可置信的迟昂杰和迟昂谦……
最后一音落下后迟妘再度沉了口气,这般激烈雄劲的武曲弹奏起来要全神贯注自是耗费心神,收回手后她也是歇了十息才再度起身向戚容珩行下一礼,“技艺不精有辱圣聪还望陛下见谅。”
直到她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众人才得以回过神来,接着便皆是抚掌而喝,到了这时不论他们真心与否此局幽云都算是未输下阵去,迟妘看着戚容珩的目光中也有着些许愉悦的笑意,用一曲挽回幽云的颜面自是不亏的。
见她目中的笑戚容珩心下也不由一轻,但还是未有太多神情转变只照例回道,“此曲已入人心,圣女过谦了,依朕看这把清悔倒是极衬圣女,此筝便赠予圣女罢。”
这一句让满殿的人又是一惊,便是连迟妘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恐是不妥。”
“无有不妥,”戚容珩毫不在意的道,“如此名筝在朕也是落灰扫尘,倒不如赠予圣女予其乐灵,收下便可。”
话及此处这态度已然鲜明,迟妘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应下,“既如此那便多谢陛下恩赐。”
又是一礼行下这才得以再度回了席位,可迟妘心里总觉有哪里不合常理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何处有差,一直到今日之宴结束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看着在阿青怀里抱着的清悔时仍旧未想到有哪里不对。
此时宫门外刚刚驶离的迟家马车上迟昂杰亦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旁的宋伊瞧着不对劲便关切问道,“夫君可是有何不适?”
听得宋伊询问之声迟昂杰回过了神来,却是低下了头似有些难言,“我……那圣女弹奏瑶筝之时我好似瞧见了纭儿的影子……”
这话一出宋伊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她是知道自己夫君对这个妹妹的亏欠和感情,今日迟妘弹奏之时她确也觉得与那春日宴上的迟三小姐有些相像,可她们二人相貌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便是连身份都差了那么多,且迟三小姐的冢坟还在城南五里的杏树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