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与北尧打过不少战,在渊武帝手下传遍四国的怕也有好些,前朝的永祯侯亦是与北尧对阵闯出了一个勇将的名头,在华明渊手里虽说消停了一些,但他刚坐上皇位那会儿也是不太平,靠着前国公爷的勇猛善战才得以平定了北疆,是以盛朝自交到华明渊手里以来就只有戚鸿煊和定永军对过北尧蛮军,只有国公府和定永军知道如何应对北尧蛮军。
但不管是守住了北疆二州的永祯侯还是收回了两城让北尧节节败退不敢进犯的戚鸿煊,无一例外都被自己忠心的帝王扣上了一顶功高盖主的帽子,不过华明渊好歹比他父皇要有些良心,至少现在在百姓心中戚鸿煊的依旧是雄伟而高大,但这并不证明他做的那些就是对的……
此次北尧再次进犯华明渊知晓是盛朝内忧被他们探了个底,一应大臣说的他心里也都有数,但在应或是不应之前他却想看看戚容珩有什么举动。
“定国公觉得此次战还是不战?”华明渊幽幽的看着一直垂着眼帘站在那不言语的戚容珩,心中也不知打了些什么主意。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戚容珩,若要跟北尧打,一直以来国公府的意见确实是极其重要,不过戚容珩如今又只打过东荣的濮宜军,对北尧比之他们也没多多少的了解,但他现在是定永军的主将,若要打也只能是他,思及此众人心里又是一阵唏嘘,这可是国公府的独苗了啊……
“臣以为,休养生息固为上策,”戚容珩抬眸看向华明渊,目中似无波古井般沉着,“但如若要战,臣和定永军也绝不会让北尧踏进盛朝半步。”
一句话便让之前喧闹的勤政殿静了下来,听着他前一句关老将军险些没指着他说懦辈小儿,好在听着了这后头一句,御案后的华明渊定定的看着戚容珩,又似是有些晃神,戚容珩则岿然不动的站在那看着他。
一切早已成定数……纵使当年没想过会有今天那么一幕,华明渊心中还是冒出那么句话来,难不成他盛朝江山离了戚家就真守不住了不成!
华明渊忽而起身,看了众人一眼后在戚容珩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背过身去沉沉叹出一口气,“此事明日再议,众卿先回去吧……”
兹事体大当是要仔细思量再决断,殿中众人皆相视了一眼随后行礼退出了勤政殿,戚容珩不疾不徐的落在了后头,待到宫门口时前头昂首阔步的关老将军上了马又下来,随后当着众人面大步流星走到了戚容珩身边猛地拍了一下戚容珩的肩膀。
“好小子!”关老将军手并未立刻撤下戚容珩的肩头,而是又放轻了些力气拍了两下,面上带着些难以言喻的神情道,“好样的,国公府不出孬种!戚鸿煊有子如此死也无憾!”
那边还有好些人都看着这边的二人,也都诧异这个从来不与谁亲近的关老将军竟是对戚容珩另眼相待,但心里却都明白关老将军为何如此,这般境况之下说出那句话也足以让人钦佩了,至此他们这些个老臣也才发现自己从来都错看了戚容珩此人,如关老将军所言,国公府又何时出过孬辈。
“剑是用来取敌人首级护百姓安危的,如若这都做不到又如何坐享高位和百姓的拥戴。”戚容珩拱手一礼,却是不卑不亢的直视着关老将军。
这是戚鸿煊当年说过的话,如今再从戚容珩这听得,关老将军也有些晃然,随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很好,很好……”
说着便是将搭在戚容珩肩上的手收了回去,之后便转身离去,戚容珩目送着关老将军上马离去,心里对这位老将军又多了些感慨,他和自己父亲都是为帝王出生入死过的,虽说不甚亲近却也互相敬佩,想来也是如他人一样叹息了多回英雄早逝吧……
众臣走后华明渊在御座上阖眸沉思了许久,但脑中却始终是乱作一团不得解,所有的一切又好似绕回了原点一般,他不知此次是否要如当初答应戚鸿煊一样答应戚容珩,他是想说自己手下除了定永军不是无人可用,但他也知道只有定永军才能获得最大的赢面,现在盛朝耗不起久战,要战,就只有定永军,就只有戚容珩。
其实一切在心里早已得出了结论,但华明渊就是下不了那个决断,他知道此次的风险,如若让戚容珩率军前去应战,他在想万一戚容珩心中对自己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了复仇真正与北尧勾结毁了他的江山又该怎么办?
“传贤贵妃。”
勤政殿内传出帝王轻语一声,之后便听全荣应下,便有小太监脚步匆匆往长明殿去了。
长明殿中还跪着一众皇室子弟,帝王得听急报匆匆去了勤政殿又传唤一干大臣入宫他们都是知晓的,虽还不知晓内情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且连几位王爷都未传去勤政殿便不由让人猜测其中缘由,眼见着帝王身边的小太监来了长明殿,一众人等便都好奇的看着这小太监,除了那忧思过度的和庆大公主还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的宴辞清。
小太监说了帝王的吩咐,殿内众人都是一阵不解,贤贵妃落落大方的随着小太监离了长明殿,华沅惟和华沅宇俱都心中一凛不着声色的又多看了几眼那边的华沅启,宴辞清将二人神情尽数收入了眼底。
说来宴辞清也是无奈至极,自己来这走一遭还要为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老太后跪灵,但也好在这回去的日子将近,他便也无有那么多抱怨了,这会儿瞧着华沅惟二人警醒之色也是看过便罢,这二人的父皇都快要掀不起风浪来了,还怕他们有什么动作不成。
那厢贤贵妃跟着小太监入了勤政殿,见着华明渊揉着额角便走过去主动给他按了起来,华明渊也是一声舒叹,随后毫不顾忌的道,“北疆急报,北尧进犯,贵妃觉得此回战是不战?”
在其身后的贤贵妃手顿了一顿,随后心念陡转了好几个回合,之后便柔声开口,“花落花开会有时,总赖东君主,陛下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了不是吗?”
“朕担心的是周而复始。”
不论此话何解,贤贵妃都心中有数一般,随后轻道,“停滞在此才是无解,陛下该放宽些心才是,我盛朝与北尧打了这么许多年,他们又何时真正的赢过?定国公府一门忠烈,纵使他们有异心也绝不会让他人铁骑踏入盛朝疆土半步,无国何来家,陛下说可是?”
一番话下来华明渊并未说话,但却抬手拍了拍贤贵妃的手臂,殿中缓缓流淌着龙涎香,静谧得只能听见烛灯燃起的细碎之响,有些事其实早已有了决断,只是需要一个人肯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