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迟妘和公良汐再度奉旨入宫面圣,今日面圣则是规规矩矩在政安殿,两人如同前几回一样被领到了政安殿,等通禀过后便迈步入了里,二人到御案下行礼时戚容珩刚放下一本折子。
“不知二位可有定论了?”戚容珩看着二人开门见山的问,俨然今日没个答复便不罢休的作态,也让人觉得这好似是在决定一件小事一般。
但两国和亲岂能是一桩小事?公良汐心里不禁腹诽,便是要纳他幽云一个臣子之女为妃为妾都得与国君传过文书两厢商讨一番,如今倒好,直接要他们在这儿定下了……
已经算是看透了戚容珩的迟妘这会儿也没了昨日的仓惶,只浅浅一笑道,“兹事体大,先不说我朝如何便是陛下怕是也难过朝臣的关吧?莫不是要我背着祸国妖女的名坐到这后位上任你大瑄的臣民口诛笔伐?这样的和亲又何来秦晋之好一说?”
听着她似是活过来了一般公良汐也紧接着道,“我朝已有百年未与他国有过和亲之仪,况我朝圣女乃民心所望更是护佑我朝国运之人神圣而不可亵渎,若大瑄臣民不敬圣女之名这和亲之事国君也是不会答应的。”
他们的身份不够自是得搬出微生羿来,话里话外也都是一个意思——若是说服不了臣民他们便不应这桩和亲。到了这时态度已然非常鲜明,也没有半分害怕戚容珩会不讲道理以动兵威胁。
听了这二人的话戚容珩神色幽幽,公良汐说什么他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已经察觉到了迟妘话里的意思,她并不反对,或者是说她已经是同意了。
思及此戚容珩目中有了些笑意,随即看着迟妘道,“若朕说三日之内必有说法,不知圣女可愿一候?”
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迟妘心中暗自嘀咕,但面上还是不改神色的回答,“若陛下真有这本事我等上三日也无妨,如若不然我们便就启程回幽云了,此事也休要再提。”
“便如圣女所言。”戚容珩一笑而应,“送圣女和大宗伯出宫。”
一旁的全荣躬身应下便下阶引路,迟妘和公良汐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随其离去,戚容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不会错的……
转眼便入了夜,政安殿中的灯火依旧通明非常,戚容珩并未在殿内这门口却守着兢兢业业的全荣,云炎云朗倒是都不见了,而现下的司徒府却是热闹得很。
酉正一过戚容珩便带着云炎云朗出了宫直奔了司徒府见逾尘和石余江,便是安请离也不约而同的来了,一众人月下酌酒笑语欢声无有身份之别只有师徒同门之情,是难得的洒脱也是难得的肆意和放纵。
这一众人里头除了一个因为游走江湖酒盏不断的石余江不易醉外就是千杯不醉的戚容珩了,每每最快倒下的都是司徒衡,不过这回他倒是有了秦九悠给伺候着回了屋,剩下的安请离和逾尘都是喝酒有度之人从不贪杯,是以这桌上的几人倒还真是都清醒着。
逾尘扫视了一圈自己这几个徒弟,随后将目光放到了自入门起笑意就未下来过的戚容珩身上,“得偿所愿了?”
“承师父吉言,徒儿还差临门一脚。”戚容珩说完抿唇端盏,个中欣喜不说而发。
瞧他这样就知进展如何了,逾尘轻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孩子连师父都瞒着,何苦呢……”
便是在今日之前逾尘都不知晓自己这个徒弟已经记起了前世,若是他早知晓了告诉迟妘这二人便也不用如此扭捏纠结这许久了,但他也只能叹一句是自己这徒弟替迟妘想的太周全,自己这徒弟是怕这种事说出来于她有扰啊……
“她心里并不想让我记起那些过往,我亦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不论是那时还是这时。”戚容珩抬头看了眼清冷的月亮,过往那些爱恨情仇好似都浮在眼前,不说不代表不记得也不代表过去了,但说了才会有结果。
一旁的安请离放下了杯盏同样看向了月亮,“上天有好生之德,有缘之人必有善终,日子还长着呢。”
到了此时这一桌只剩下个石余江还在云里雾里,他好似是听懂了好似又没听懂,但酒过了喉咙也不想去追究那么多,日子还长着呢,好好过着就成了!
天色渐晚,酒坛都已经空了好些,便是连石余江都醉得有些头晕回屋去了,逾尘最后也轻拍了拍戚容珩的肩起身回了屋歇着,安请离和戚容珩碰了最后一盏酒也相继离了这方小小的石桌……
最近的夜里风大了些,树叶都被吹得沙沙作响,此刻的幽云驿馆除了前院巡视的护卫外便再没什么别的动静,迟妘屋子里的烛火还亮着,不过芷棋和阿青都被她喊去歇下了,她自己倒是一时半会而没有睡意所以倚在小榻上翻着有些无聊的书册,忽而觉得有些闷遂起身去将窗推开了一扇,而这一开自己面前也多了一人。
这般的场景熟悉而却又有些陌生,对面之人的面貌异常真实绝无可能是幻觉,不知为何迟妘突然心中一酸眸中便泛上了泪,一片朦胧之间她看见那人朝她伸出了手,接着那带着轻微酒香的温热指腹便拭去了她面上滑落而下的泪,她闭了眸,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留住这片刻的温暖,可等下一刻面颊上的温热不见,还未来得及慌促睁眸自己便已是被揽进了弥着酒气的怀中。
“阿澜……”
许久只听得这一声轻唤,没有说那些缠绵不堪的情话,也没有道那些难诉的情愁,只这一声唤二人便等了这许久,到了这一刻其他的好似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只要能看见彼此就已经足够了。
夜长漫漫风扬兮兮,却有久经离别之苦的两个人儿紧紧相拥,漫出无限不属于秋日的温暖,也带走了许多夜里的不眠之愁,日子且长着呢,立足当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