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州位处盛朝以东稍偏北,离着盛京城约有千余里路,离前几年迟纭去过的位于策州的祈安只有几十里路,而离与东荣相接的边境之州寅州则只有二百里路。
暄州刺史名邵毅,于明曜二十一年赴任,如今已有十二载,为官清廉,为人亦是刚正不阿,忠诚不假,却还是对盛皇室有些微词,当年凭着他的大考成绩本可留京为官,哪知最后在丞相暗箱操作下被远派至了暄州,他不是对丞相有意见,而是对帝王明知晓内情却还是不管不顾有意见。
这些自然是上一世的迟似澜听戚容珩说的,她记得上一世戚容珩也是出征东疆时顺带将邵毅收入麾下,倒也没花多少时间。
只因为那邵毅原本就对前国公爷敬佩有加,甚至还得过前国公爷的一言教导,相当于是他的一言之师,戚容珩被军中贼子刺杀时“刚好”被他看见,聪明人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只那么一件事他便隐隐猜到了国公府和皇室之间的一二事。
他忠诚的是盛朝,而不是对国之功臣暗下毒手的帝王,加上那时的盛朝已经是有些民生多艰,所以他便顺理成章的归入戚容珩的阵容,为戚容珩和安请离的往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这辈子投身在迟家不是巧合,迟纭只道以前句句怨天载道实为大不敬,改天还得诚心实意去烧香赎罪才是……
今日早请被免了,左右迟家现在也就一个迟纭了,老夫人什么时候想见传唤一声就成,一大早迟惟运和迟昂杰就带了比平常多一半的护卫上朝去了,迟纭想着去茗云馆看看,又怕老夫人不让,最后还是派了芷书去请示,正等着她回来,自己的院门倒是先被迟昂熙给敲响了。
因着外头动乱,书院先生一早就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这几日都别去了,迟昂熙自然就在家里呆着了,这些日子来不上书院的日子他基本上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要么就在园子里散散,或者去兴德堂跟老夫人说几句话,去凌波院找迟昂解惑,偶尔被迟惟运喊去查查功课,就是没到迟纭这儿来过,今日便是稀奇了。
也不知这小孩儿爱不爱喝茶,迟纭便让人去将小厨房熬着的银耳汤盛了一盏过来,又传了些点心,倒是花样口味也不重。
平日里若是有事迟纭倒是猜得到他的来意,可最近都没什么动静,倒是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人来意迟纭也不急着开口问,只拿起自己方才等芷书时打发时间的书册继续看着,看了几行后又好奇的看向对面的小孩,正瞧见他拿着一块茯苓糕慢条斯理的吃着,那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吃的不太顺心的模样,迟纭嘴角微翘回过了眼神,她好像猜到了一点他的来意……
不出意料,迟昂熙擦了手后不过片刻便踌躇着看向迟纭,欲言又止一番后终于开了口,“我有件事想求三姐姐。”
这是鼓足了多大勇气说出来的看他那不敢大声出气的表情就知道,迟纭放下手中书册正眼看向他,“想让我去跟父亲说救你二姐姐回来?”
迟昂熙像是有些诧异,随后又垂下头去喃喃道,“小弟愚笨,说话怕惹了父亲不快,就更不会去救二姐姐了……”
说着突然察觉出些不对劲来,又抬头解释道,“我知二姐姐平日里对三姐姐不好,但只要三姐姐替我向父亲求情,以后二姐姐回来我定带她来向你赔罪,我也任三姐姐打骂绝无二话!”
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眼含期盼,又有些迫切,迟纭有些晃然,她看过如戚容珩那般的沉稳,也看过迟昂杰的冷静,还看过赵川的没心没肺,这是头一回看见如此少年,她能想象的到前面三人长大之后的模样,此刻却想不到面前少年长大后的样子……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迟昂熙都未表现出来过一丝对自己亲姐姐的喜欢,但血缘这个东西断不了,赵念蓉出事时迟昂熙冷脸相看,迟怀萱还闹着去庄子上,他却一句话没说过,只按时上书院按时下学,可赵念蓉辞世后他在那墓前足足跪了半日,如今迟怀萱有难,他也放下面子来求迟纭了。
迟纭拿起几上的茶盏小抿了一口,随后抬眼看着迟昂熙正色道,“此事你不用担心,哪怕是为着迟家,父亲也会为她开脱,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你只安心念你的书便是。”
话音落下,外头芷书走了进来,先是向迟昂熙请了好,随后便对迟纭说老夫人那边应了,迟纭点点头后起了身看向迟昂熙,“我要出去一趟,你自便。”
迟昂熙见状也急忙起了身对着迟纭一礼,“多谢三姐姐,三姐姐去外头小心着些,我也先回院了。”
说完他就匆匆离了夕云阁,这脚步倒是比来时要轻快许多,迟纭轻笑一声后也转身进了内屋。
仔细想想,迟昂熙这小孩其实好像也并没那么让人讨厌,之前是骄纵任性了些,但那是因为赵念蓉宠的无度,迟惟运又想着有了迟昂杰便不用再约束这个小儿子,便也放任不管,其实现在看来倒也不像从前那般看着不顺眼了。
收拾齐整出门时,迟纭便见着自己的马车旁立着十来个护卫,这阵仗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要知道平日里出府她基本上不带护卫,带的话最多也就带上两个,这么一打眼还以为自己有多矜贵呢……
这时芷书才把没说完的话说完,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知晓她这出府的心思绝不会歇,既是拦不住她,便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能多带些护卫便多带些护卫。
其实那么些人老夫人还嫌少,但又怕人太多了引人注意,就只能讪讪作罢,现在迟纭看着头大的很,她是绝不可能带那么多人出去招摇的,是以便自作主张挥退了半数以上的护卫。
有芷棋在自然不怕什么,而且戚容珩也说了自己身边有思南阁的暗卫跟着,要真有什么事这些护卫只会是拖后腿,至于回来之后老夫人会不会责怪,就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