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是在酉时中,迟纭他们到夕云阁时已经是申时中过了一刻,加之戚容珩在这耽搁了一会儿便是已经快近酉时,戚容珩此次也只是看看迟纭同她说几句话,几人将事说完他便离去,迟昂杰看着他走后却是未立刻走,迟纭也是拿他有些没法。
“他会是一个好君主,却不会是一个能给你安稳的好夫君。”迟昂杰面色沉重的看着迟纭如是道,宛如一开始说那句“他若要成事,便非你良人”时一般。
但那时迟纭只说让他信她,现在也自当是不会变的,迟纭抬眸与之对视,定定道,“起初我让你信我,便是要你信我所选之路皆为心之所愿,他是要成大事之人,却也与你我一样是在这世上颠沛沉浮之人,也并无什么不同,是吗?”
一字一句说的坚定而甘愿,迟昂杰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卸下了一口气来有些颓然的模样转身离去,却在半道又停住,却未回头也未说话。
见他不说话迟纭也是一叹,“世上许多事都是早有注定,日后你便知晓了。”
那高僧的批命现在老夫人和迟惟运提及的是愈发的频繁,她想要不了多久迟昂杰便会知晓了,也不知那时他可会觉得今日的自己有看错?
其实刚知晓那批命时她也不以为意,觉得那批命除了给自己惹麻烦外并无什么用处,但现在来看那批命根本是分毫不假,不过她也会恍然,她又真能走到那星凰之命么?
良久,迟昂杰才仰头看了眼外面将暗的天道,“若此为你所愿,日后我便护你周全。”说罢便拂袖离去,好似多待一刻便会有些什么似的。
见他背影消失在眼前,迟纭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神,随后面上带了浅浅笑意缓缓摇了摇头……
天凉下来后暗的便愈来愈早,迟纭歇了片刻后才起身来由着芷琴收拾自己,倒是不急着去前厅,芷琴几人知晓迟纭想做什么,便也不疾不徐的收拾,出夕云阁时离着酉时中只有那么一盏茶了。
此时前厅中除了老夫人迟惟运和迟纭便是都到了,既是家宴迟怀梦便也来了但坐在那少言少语快跟迟怀萱一样了,林斐母子亦在其中,只是因着许少淑还未入尚书府便坐在了金氏何氏的下首,看着倒是有些许的拘束,毕竟之前来迟家可是未有过那么多人,便也未坐过那么下首的位置了。
说来许少淑学规矩也学了有一月余了,也确实看得出她举手投足间有了些京中夫人的姿态,看着倒是比金氏何氏多了些大家之气,也不枉老夫人花心思让人去教她礼仪规矩了。
不过多时迟纭姗姗而来,晅州迟家来的人都起了身以迎,自家人尚且如此许少淑和林斐自该也如此,一时便只有迟昂杰迟怀萱未起身了。
众人都唤过一声三小姐,迟纭稍稍欠身一福礼,一众亦是回了一礼,只许少淑仔细看的话还是看着有些许的不情愿,但较之前来说还是顺眼了许多,可见老夫人派去调教的妈妈还是管用的。
见过礼后落了坐,迟纭跟旁边的迟怀萱互相颔首一笑却也是没多话,到了现在两人之间早已没什么恩怨可言,但也只有同为迟家人这一个牵系了。
又过了没多久迟惟运便入了厅,众人又是起身一番见礼,迟惟运倒也有心,坐下后先是问了迟纭身子如何,还说若是她疲累便可回去歇着,左右是家宴也没那么大的规矩,迟纭也只淡淡推拒了。
迟家人自是没有感觉什么奇怪,只是许少淑看着这一幕心思重重,一是在想依着迟纭现在这身子她入府后能否执掌中馈,二是在想迟惟运现如今如此关心迟纭,日后怕也是对其偏颇,旁的无甚重要,只迟纭一个人她便有些难以对付了。
席间说了没几句闲话老夫人便到了厅中,众人又是起身见礼,迟惟运还上前去将老夫人搀到了座上,老夫人坐定后摆手让众人坐下,毫不例外的又是先看着迟纭关照了她的身子,那厢的许少淑看了又是心下一叹,只道入了府要站起来怕也是得要些时日了……
虽是家宴但终归还是迟惟运的生辰宴,席间也无人去说那些个煞风景的话,气氛倒是和谐着的,老夫人年纪大了用不了多少这一日也折腾的有些疲累便先回兴德堂去了,迟怀萱也借口送老夫人也离了席,剩下依旧是在喝着酒聊着闲。
男子们都喝了酒,席间也是爽朗笑声渐多,金氏何氏多是在跟迟纭闲话,却也不刻意将许少淑冷落,偶也同她说上两句,一来二去金氏倒是觉着她言谈尚可,没有午宴那些个大家夫人的矜傲,便也与之多说了些话。
这一幕看在迟纭眼中便是了然于心,金氏是暄州来的,刚到几日还未习惯京城的繁华和为人处事,而许少淑虽说是盛州人却也不在京城,之前嫁的夫君也是小门小户,当然比不得京中的大家夫人。
人嘛,都是愿意跟与自己差不多或者比自己差些的往来的,前者相处起来舒服不用去刻意逢迎,至于后者当然是能给自己带来优越感了,金氏便正是如此,却不知她对面的许少淑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她以为自己高了许少淑一筹,殊不知她已经成为了许少淑可以利用的棋子……
这会儿待着便是有些无趣了,迟纭告辞离了席往夕云阁走去,哪知还未走多远便被迟怀梦一声“三姐姐”唤住,迟纭顿了顿步子等迟怀梦跟上来两人并肩而行,迟纭心中其实已经对迟怀梦要说的十分有数。
去前厅之前芷棋跟她禀了一件事,说是许少淑来府后让贴身侍女怀秋去了一趟迟怀梦的雨兮阁,问了迟纭现在身子的状况,随后又塞了个什么东西给迟怀梦,怀秋还说道“夫人好心带你出了重光寺,现在该是报答的时候了,此事做完便桥归桥路归路”。
但到现在许少淑都不知道迟怀梦不是一个能任意拿捏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迟纭在她之前便已经将迟怀梦的命脉掌握在了手中,所以现在又是谁将谁玩弄在掌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