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琉璃果然和每次一样,惊讶归惊讶,欢喜归欢喜,感动归感动,但没有为他做片刻的停留,下一秒,毫不犹豫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或许她真的对自己……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挫败感和失望,这两种情感叠加在一起,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放弃的冲动,但思及某人温柔的眉眼,郑云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不,不是的,她会爱上自己的,一定会。
而这回,赵风是怎么被带走的呢?
原来是为了保证这次万无一失,马吉特地命人,在二半夜,琉璃她们都睡着的时候,潜入赵风房中,把提前准备的辞别信放好,然后把他打晕,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
这回,就算琉璃真有猎犬那样灵敏的鼻子,过了整整一晚上,再嗅,也嗅不到赵风的气味了。
可是,他们没料到了开头,却没料到中间,更没料到结尾。
本来,他们等到琉璃睡熟,想马上行动,却不想,郑云飞突然从门外进来了。
那时,郑云飞刚给琉璃布置完烟花,叮嘱几个被他雇来放烟花的小童,听到他吹口哨就点燃烟花后,从外边回来。
但他们当时并不知道,郑云飞本来就是这个院子里的人,还以为是来了外人,忙再次藏好。
他们看见郑云飞敲开琉璃的门,正担心琉璃被叫醒了,他们无法再出手,却见郑云飞把琉璃带上了屋顶。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领头的手一挥,其他人立刻一拥而上,钱进了赵风的屋子,和计划中一样,放信、打晕、扛走……然而,在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火炮声四起,响彻整个院子,吓得几个人像被火炮围攻的盗贼一样,撒腿就跑,但又不能功亏一篑,于是他们是扛上赵风跑的,一路跌跌撞撞,左摇右晃,好不狼狈。也正是因为他们跑的太过狼狈,所以这些向来行动敏捷的护卫们,被同样被爆竹声惊醒的王芳髓,发现了。
于是,就有了之前王芳髓喊琉璃他们的那一幕。
因为受到了太过突然的惊吓,护卫们被吓得两条腿忍不住的哆嗦,逃跑的速度,也缩水成了以前的四分之一,再加上王芳髓发现的及时,所以没跑几步,他们就被武功高强的琉璃和郑云飞,追上了。
这几个奉命抓人的护卫,武功都在琉璃二人之下,所以毫无悬念的,经过一番缠斗,护卫们成功把赵风“还”了回去。
于是,在大脑容易短路的护卫,和琉璃师徒三人的共同努力下,拆散赵风和琉璃的任务,再次成功失败。
马吉:这帮废物!脑子让驴踢了吗?你们急什么,急着投胎啊,等琉璃回屋,再次睡着了之后,再动手不行吗?不行吗?!(当然,这是在马吉也不知道郑云飞其实和赵风是住在一个屋的前提下)
不过,值得马吉庆幸的是,那几个奉命来抓赵风的护卫,全部成功逃脱,没有成为琉璃发现他的阴谋的线索:
如果琉璃知道这些事是他这个老爹做的,不知道又会怎么闹呢!
京城。
“宋岩,给,我给你从小摊上买的肉包子!”走到躲在一条小巷里的宋岩身后,赵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用纸包着的几个热乎乎的包子,递到他的嘴边,还不忘夸一句,“可香了!”
“好。”宋岩到,目光却没有离开五王爷府的大门口。
自从上次见到那个身份莫测的赤尾帮的人,他就跑到王爷府门口蹲点儿,想发现更多赤尾帮的人,找到更多和钱粮案有关的线索。
这几天,他也没有白蹲,因为他发现了除了之前自己在集市上见到的那个是蛮夷人的赤尾帮弟子后,又见到了一个,同样看上去像蛮夷的王爷府护卫,并且通过和赵雪演戏,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蝎尾”刺青,确定了他赤尾帮弟子的身份。
虽然在抢粮案上,宋岩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却因此意外发现,这个早已在大豊开创了近百年的赤尾帮,并不简单。
“你就不问问我,这些肉包子,为什么特别香吗?”间宋岩说话的时候,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望着专心致志到有些神经紧绷的他,狡黠一笑,赵雪再次开口。
此话一出,果然成功吸引了宋岩的注意力,宋岩转过头,眉毛微挑,像等待一场未知的洗礼一样,满眼宠溺的将她望着:
她的古灵精怪,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突然这么问,一定是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因为,是我买的!”见自己成功吸引了宋岩的注意力,赵雪得意一笑,大声道,同时不无调皮地对他挑了挑眉。
见状,宋岩不禁被她调皮的模样逗笑,扬起嘴角,用手指轻轻的刮蹭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尖儿:“对,只要是经过你手的,都好!”
“红衣人,红衣人!”先有一个红衣女子从街道的另一处走来,赵雪用力地努嘴道。
闻言,宋岩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把注意力从王爷府的门口,转移到街道的另一头,看见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宋岩不由得一愣。
看宋岩看上去,真的觉得这个女子很重要一般,赵雪不无得意地自夸道:“看吧,本公主的眼光厉害不?我就觉得和这个女子一见如故,你看,果然有用是不?”
“是。”闻言,宋岩应了一声,却似乎对这个女子并不是很感兴趣,“等一等,看看再说。”
这个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宋岩曾在街上撞到的醉酒女子,彼岸。虽然经过那一次的相见,二人算彼此认识了,而且知道了彼岸与他同命相连,他还生出过要帮助她的心思,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是要做,不想跟她叙旧。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出乎意料,他认识的这个,本该和这件重要的事无关的彼岸,下一秒就和这件重要的事有了关了:
她竟然走向了,五王爷的府邸,而且,负责守门的护卫,像和她十分熟稔一般,身上压根就没有出现任何要阻拦她的样子。
“好久不见!”见彼岸马上要进府,宋岩大喊一声,道,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见状,赵雪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闻言,本来很被别人叫住的彼岸,竟意外的停住了脚步。
宋岩叫住彼岸时用的这句话,是有技巧的。彼岸离开时,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所以,再次见到彼岸,宋岩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但看她走路时,气势凛然的样子,再加上上次相遇,他知道这个女子会武功,所以他猜测,这个女子在王爷府中,并不是一个等闲的角色。
而在宋岩看出来,她的目的地是王府的时候,她已经上了王府门前的台阶,而且以她走路那疾风一样的速度,走进去也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如果宋岩只称呼她为“这位姑娘”,显得太过生疏,而以她的身份,绝不会为一个陌生人停留半分;若直接喊“请等一等”,不知道在叫谁的她,更不会对此给予半分理会。
所以,为了立马就将她定在原地,宋岩想到了这句,能勾起她回忆,引起她兴趣的,好久不见。
但他却不知道,真正让彼岸这个冷血无情,且睥睨一切的大夏特务站住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那,深深刻在他记忆中,无可取代的声音。
彼岸停下脚步,胸口却像被一个铁锤重重的砸了一下,气血陡然上涌,然而下一瞬间,就像爆竹耗尽了最后的能量,身上酸胀难忍,连眼睛,都酸涩得难受。
用力的闭上眼睛,将眼中的泪水逼退,彼岸这才缓缓的转过身,迎上虽然没有看见身影,却早已通过声音确定了身份的宋岩。
见宋岩仍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一身朴素的农夫衣裳,以为他还是在查什么需要乔装改扮的案子,彼岸也没有多想,道:
“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你一件事,还请你如实回答我。”宋岩是正人君子,从不会骗任何人,当然,除了查案的需要。
五王爷赵南柯,豢养了一群为他出生入死的鹰犬,这群鹰犬,据说是通过层层筛选,千里挑一遴选出的,手上沾满了同伴和无辜人的鲜血。
而早就知道彼岸会武功的宋岩,今日又看到这守门护卫对她的态度,以他敏锐的判断,已经确定,她,就是这群鹰犬中的一个。
所以,这次见到彼岸,宋岩就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和面前的这个女子,即使不会成为敌人,也绝对不会再成为朋友。
而对于这种,潜在敌人,宋岩完全和以前查案时一样,隐藏自己的敌意,甚至掩盖自己的身份,对彼岸加以利用。
然而,或许是这苍天,也为“情”字动容,在彼岸为自己站住,并半晌才转过身的时候,宋岩竟在 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烈到令他心里,莫名动容的悲伤,让他不忍心伤害她。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一贯使用的,查案时经常用的手法,放弃了这个可以把她用来打入王爷府内部,成为他查抢粮案的棋子的,至关重要的机会。
“问我?”觉察到宋岩的口气中,带着一丝官员审讯罪犯的质问,习惯了生杀予夺,不把除了赵南柯和王子以外,所有人的质问放在眼里的彼岸,下意识的诧异开口。
不过话一出口,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对面的,是那个想断情却偏偏情深入骨,想断念又偏偏朝思暮想的宋岩,彼岸的诧异之色定格在脸上,眼底划过一抹难以伪装的,浓重至骨的失落。
她竟然,还在自欺欺人的指望着,他对她能比对其他人,温柔许多,或者,像她对他一样,有什么特别——即使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特别,也是像她一样,情难自已,下意识的流露出来的特别。
可是,他没有。
思及此,彼岸脸上扬起一抹显而易见的苦笑:
她是大夏的女子,大夏的女子,本就热情直率,豪放爽快,何况是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如果不是因为彼此立场对立,如果不是自己常年为卧 底,她也不可能把自己伪装得如此隐晦。
忍住要质问宋岩,她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的赵雪,咬的贝齿“咯吱咯吱”响:你隐晦了吗?你哪里隐晦了?!
因为同事女子,所以赵雪对彼岸的一些眼神动作,比宋岩对彼岸,更为敏感,也更为理解。所以赵雪刚跟过来的时候,就从彼岸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敌”氛围。
即使从宋岩跑过来到现在,彼岸对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她已经清楚地从她看宋岩的眼神中,知道了她和宋岩有、故、事!
想到之前,自己非要提醒宋岩,这个人在街上,而且提醒完,还沾沾自喜的说与这个女人“一见如故”,赵雪就想扇自己嘴巴子,而且是狠狠的扇,直接扇肿那种:
提醒你个老爹二姑四舅奶奶!一见如故你老娘个腿儿啊!活该被人绿啊你!
“我曾救你一次,所以还请你对我提出的问题,如实相告。”闻言,宋岩回应道,见彼岸不语,而是眸光深深地将自己望着,以为她这种身为五王爷的鹰犬,机警聪明,冷酷无情,不会答应自己,便又“垂死挣扎”的补充了一句,“我只问你这一个问题,你若回答了我,我们便恩怨两清,我宋岩在此发誓,从此以后,绝不会再纠缠你半分。”
宋岩这个钢铁直男,并没有觉察到两个女人的微妙情绪,不知道自己此话一出,真的像洗冤禁暴的大官一样,给其中一个人判了无罪释放,给另一个人判了,无期徒刑。
当然,被判了无罪释放的,是知道了宋岩心意的赵雪,而给判了无期徒刑的,就是面前这个心绪万千,却只能拼命忍着,一句真话也不能对宋岩说,一丝真感情也不能对宋岩流露的,彼岸。
望了一眼此时正站在自己对面,同时也站在宋岩身边的,长的眉清目秀,却不知为何高兴的和个傻子似的少年,不禁对他生出一种浓烈的羡慕之情:
你看啊,这个人有多么幸福,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仆从,但他可以天天和你见面,还能天天跟在你的身边,而我,和你见一面,都是求之难得的奢望,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每一次见面,对我来说多么难得,多么珍贵,又是多么无法言喻的,莫大欢喜。可你,竟然会在这种,每次对我来说,都是人生中最无与伦比、无可取代的重要时刻,跟我说出这么生疏、决绝的话……
是啊,我们各为其主,本就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你呢?
思及此,彼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似将心里所有的委屈、惆怅、矛盾、痛苦,都一下子吐出来了一样。
“你想问什么问题?问吧,如果我能回答,一定会尽量回答你。”对宋岩提出的“建议”,彼岸未置可否,只是直接进入主题,对宋岩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