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赵风额角默默垂下三条黑线:
好吧,咳咳,那你赢了。
“徒儿,你二师弟他……”见陆秋言来看蒋狗蛋,司马云将他拦在屋外,面色沉重地开口,欲言又止。
陆秋言何其聪明,见状立即知道了什么,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将司马云盯着,身体却像被什么暗器击中一样,气血翻涌,那剧烈的程度,让武功一流的他,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虽然,在他刚把蒋狗蛋送到司马云这里来的时候,司马云已经告诉过他,蒋狗蛋受了重伤,凶多吉少了。而且以司马云的医术,陆秋言也知道,他能这么说九成是救不过来了,但是,他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蒋狗蛋能成为那个,战胜命运的奇迹。
他是个孤儿,而蒋狗蛋,是唯一一个和自己一起长大,并且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对他而言,既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又是生死与共的至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和自己最亲的人了。
他是这个师姐上,最希望蒋狗蛋没事,最接受不了蒋狗蛋离开自己的人了。
司马云知道,他们之间这种无可取代的感情,所以在让陆秋言见到蒋狗蛋的尸体之前,先把这个噩耗告诉他,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说完这番话,司马云便让开了门。
陆秋言脚步沉重地打开门,目光有些胆怯的从地面,一点一点的移到床上那个,对自己来说像性命一般重要的人的身上。
他的头和胸口,像刚被自己送到这里来时,缠着白色的绷带,可却不像他刚把他送到这里来时一样,还有温度,还可以微笑着对他说:“别担心,我没事。”
“你这个骗子……”望着整个人已经冰冷苍白到,没有一丝生气的蒋狗蛋,陆秋言艰难地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异常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后,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身体像突然被抽空力气一样,“扑通”一声跪在蒋狗蛋的面前,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奔流而下。
蒋狗蛋和陆秋言是截然相反的性子,陆秋言沉默寡言,深沉睿智,喜欢思考,而蒋狗蛋活泼好动,机灵聪明,喜欢说话。虽然他们平日里喜欢互怼,蒋狗蛋看不上陆秋言的冷漠呆板,陆秋言也看不上姜狗蛋的话唠闹腾,但他们心中又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遇到了截然不同的彼此,他们的生活才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趣味儿横生。
他们俩甚至想过,如果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他们两个就这样在一起打打闹闹的过一辈子,可是,陆秋言怎么怎么也没有想过,估计连蒋狗蛋自己都没有想过,他会死,而且还不是老死,而是英年早逝,这么早就离开了陆秋言。
“你怎么可能死呢,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那么聪明,鬼点子那么多,怎么那么轻易就能着了别人的道呢?”陆秋言抬起双手,抱住蒋狗蛋的尸体,挣扎似的大声喊道,用力的去摇晃蒋狗蛋,但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冰冷的体温,寂静的空气,无声的像陆秋言宣告着他的彻底离去,“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的错……”
如果他早点想到那些保护公主的暗卫会反击,早点出现在蒋狗蛋面前,早点………蒋狗蛋就不会死!都怪他,都怪他!!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陆秋言独自一人坐在蒋狗蛋的床边,哭了半天,又呆呆的坐了半天,一天一夜过去,他才彻底接受这个事实。擦掉满脸的泪痕,他疲惫起身。
司马云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饭菜,见他出来,把饭菜端到院子里唯一的一张石桌上,有些担忧的开口: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相信蒋狗蛋如果还活着的话,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么痛苦。皇上还需要你,你的师父也需要你,调整好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步蒋狗蛋的后尘。好好吃饭吧。”
“蒋师弟他,在死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闻言,陆秋言双眸黯淡的看了司马云一眼,见他云淡风轻,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之色,想起了什么,道。
像无极和司马师伯这种见惯生死的人,对这种生离死别,早已经习惯。而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从容面对。就像他说的,要及时的“调整好自己”,才能应对接下来更艰巨的挑战。可陆秋言到底是年轻气盛,要变得像司马云那样,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从容,谈何容易?
“没有。为什么一个人死之前,一定要留下什么遗言呢?人死如灯灭,”司马云面无表情的开口,拿起手中的筷子,去夹放在石桌上的菜,“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还是要靠活着的人去完成。所以,他说了什么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人之将死,其言乃善。如果每个人死之前,都要说一句话,那这句话的内容总结起来,也不过是让所有自己在乎的人,过的更好罢了。所以,”说到这里,已经吃了几口饭的司马云,把目光移到陆秋言的脸上,总结似的郑重开口,“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不要被蒋狗蛋的死影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去性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还是自己师门最令自己得意的弟子之一。司马云自制力再强,也会难过,所以在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正常行为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风轻云淡,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伤心,强装镇定的那种欲盖弥彰的,面无表情。
陆秋言还是太年轻,而且被蒋狗蛋的事影响到了理智。如果他发现了自己面无表情后的强装淡定,他就会知道,没有哪个人真正能做到,不被任何事情影响,只不过,有的人会努力控制,并且尽力把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而已。
就像他说的,“学会调整自己”。
现在形势危急,想要赵风性命的人随时可能再出手,陆秋言没有时间把蒋狗蛋带回千里之外的师门好好安葬,只能将他就地火化,然后把他的骨灰装进盒子里,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把他的骨灰盒带回师门。如果不幸,他也死在了这场足以颠覆整个大豊的战争中,那就让别人,把自己的骨灰盒和他在一起,带回师门。
师门,是他们这两个孤儿唯一的家了,只有回归师门,他们的魂魄才能安定。
陆秋言带着蒋狗蛋的骨灰盒,回到阴山县,将蒋狗蛋已经牺牲的噩耗,告诉了琉璃他们。
琉璃接过咸狗蛋的骨灰盒,泣不成声。她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经常开自己玩笑,被自己怼的蒋狗蛋,就这样,永永远远地离开了自己。
见琉璃失声痛哭,郑云飞一个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若琉璃不哭,他还可以忍一会儿,结果琉璃一哭,被这气氛一带动,他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了。
在师门时,他还是个二百多斤重的大胖子,除了琉璃,就是蒋狗蛋和陆秋言这两位师兄,一直护着他,不让他被其他师兄弟欺负。在郑云飞眼中,蒋狗蛋就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大哥哥的存在,如今他突然牺牲,他的痛苦自不必说。
见两个人心情悲痛,赵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觉得心上全是难以抹去的歉疚和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不带一个护卫便私自出宫,如果他及早发现五哥的异常并作出处置措施,蒋狗蛋也不会死。
“蒋师兄临死前,可曾留下什么遗愿?”哭罢,琉璃的情绪方稳定了一些,和陆秋言面对司马云时一样,问陆秋言道。
如果他有什么遗愿,他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替他去完成,让他不留遗憾。
“他的遗愿是……”闻言,陆秋言想起了司马云跟自己说过的话:“你把他送过来的时候,他最后的清醒时光,就是对你说了一句,别担心他,没事,然后就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清醒过来。他是在睡梦中死掉的,没有承受什么痛苦。”
但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司马云跟他说的另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每个人死之前,都要说一句话,那这句话的内容总结起来,也不过是让所有自己在乎的人,过得更好罢了。”
于是他忍住心中的悲痛,回应道:“他的意愿是,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能活着完成师父交给咱们的任务,安然无恙地结束这场战争。”
闻言,几个人再次红了眼眶。
师弟,如果你有遗愿的话,一定是这个吧。
望向被琉璃紧紧抱在怀里的骨灰盒,陆秋言红着眼睛想。
京城,五王爷府。
“准备的怎么样了?”王太妃走进书房,面色急切的对赵南柯开口,看上去明显对于造反这件事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太后已经过来以搜查谋反者为由,进来找赵雪了,说明她已经觉察到咱们的计划了!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难道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等她有所准备了,咱们在起事就来不及了”
王太妃就住在王爷府中,那天太后带着禁军过来搜查王府的时候,她虽然因为正在午睡不知情,没有出面迎接太后,但午睡醒来之后这么大的一件事,即使赵南柯有意隐瞒,她也全部都知道了。
赵南柯之所以隐瞒这件事,就是怕自己的母后沉不住气,要立即命令他起事。可是他和自己母妃的性格不同,他是个心思缜密,小心行事的人,要起事,也要等将所有相关事情核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之后才行。
不过幸好,他知道自己母妃的脾气,所以他也做了二手准备,就是连夜命自己的人将所有和起事有关的相关事宜,找相关负责人都核查了一遍。
而王太妃在得知太后过来之后,斟酌了一夜,第二天果真就拿定了主意,过来跟赵南柯发号施令了。
之所以说是发号施令,因为她比意图事事替赵风做主的太后,还霸道专权,她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从来不会找赵南柯商量,每次都是直接命令他去执行。
赵南柯那心思缜密的二手准备,也就是总给自己留两条退路的做事方式,就是在她这种强权压制下,被迫形成的。因为她下的命令,赵南柯若不立即执行,或者找出不能立即执行但也可以解决问题的第二套方案,就会遭到一通毫不留情的毒打。
“时机已经成熟,就差最后一步。”闻言,赵南柯立即对王太妃行了一礼,神色恭敬的开口。
粮草、军队、军饷、内应,都已准备就绪,就欠最后一阵冬风,还有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最后一步是什么?”闻言,王太妃一愣,道。
“近两天连续暴雨,我们之前用来存放兵器的农家院受到暴雨冲击,里面存放的一些兵器受潮生锈,有一些不能用了,我要再想办法筹一些钱,把这些生锈的兵器重新打磨一下。”
大豊发生水灾,并不仅是琉璃他们居住的阴山县那一处,而是全国范围内的,除了那些防水坚固的大城市,其他远离城市的村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
而为了保证起事的隐秘性,赵南柯秘密存放兵器的据点都设在远离城市的村镇,他们那里防水设施薄弱,再加上受到暴雨的冲击,囤放兵器的房屋进了水,让兵器很多都被水泡了。
“还缺多少钱?”面色一凝,王太妃缓缓开口。
她虽然心里生气,但也知道赵南柯的抉择并没有什么错处,天灾这种事是谁也预测不到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她虽然生气,却没责备赵南柯,而是如是问道。
“生锈的兵器没有很多,只需要筹集五百两白银足以。”闻言,赵南柯神色笃定的开口,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现在各地遇上水灾,粮食还没等收成,田地就被洪水淹没活者冲毁了,再加上一些房屋坍塌,家里的粮食都被埋在了房子底下,现在百姓们在粮食的供应上一定出现了很大的困难,粮食短缺,他正好可以通过高价抬高存粮的价格,来谋取一番暴利。
如此水到渠成,也省去了上次垄断盐市,在高价贩盐以谋取暴利这种用来制造食盐短缺的现象的很多周章。
羊毛出在羊身上,何况,为了达到目的,向来不计较下属的生命和百姓的得失。一件事情要想成功,总是会有牺牲的,这就是赵南柯的政治观点。
而“待我实现大计,君临天下之后,我自会历精图治,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弥补今日的牺牲。”便是赵南柯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筹码。
“多少天?”王太妃自然比谁都了解这个儿子,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早已想好了解决办法,而且她向来果断干练,所以也不废话,直接问需要多少天可以凑齐银两并重新打磨好兵器。
“十天。”赵南柯胜券在握的开口,眼底划过一抹寒芒:而且,如果在那件事情上进展顺利的话,不用十天,就可以达到他谋朝篡位的目的。当然,这句话他没有跟自己的母妃说。包括他发现赵风微服私访,没有带任何护卫这件事,也没有告诉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