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大败大夏有功,除去他叛臣之名,之后命手下的士兵将把赵南柯遗体运回来的棺椁放进皇家祠堂,给他在皇宫里举行了正常的王爷级别的葬礼,在葬礼结束后,赵风站在赵南柯的棺椁钱,迟迟没有离去。
那一晚上,他回忆了自己与这个哥哥之间的所有过往,同时也想明白了,他之所以不肯将功抵罪,活着回来见他的原因。
第一次去监狱里看他的时候,他对他说:“虽然,我也不希望你在这个皇位上坐得久了,将来变得和我一样,不择手段。我知道你现在在纠结什么,不用纠结了,身为帝王,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了我。你虽然重情,但并不愚钝,这其中的缘由,我想你应该知道。”
赵南柯不想让自己对他的“法外开恩”,给自己将来对大豊的治理,留下任何后患。无论,他这个哥哥有多么口是心非,他终究,依然是十年前的那个,包容忍让自己,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成全自己的好哥哥。
那一夜,他哭得很伤心。
“这还差不多。”闻言,从记忆中回过神的赵风,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
“不过,妹妹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赵雪再次开口,目光落在此时正跪在地上但表情却异常冷漠,从他和宋岩进来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向他们的刘林,“妹妹不是有事相求,而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皇兄。”
“什么事?”
“刘元犯了大错,理应严惩,但他的儿子刘林,是我和宋岩的好朋友。”赵雪望着刘林,发自肺腑地开口。
闻言,之前还对他们一脸冷漠的刘林,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二人。
因为太过看重这份兄弟情义,所以才会对对方如此苛求:
当初知道被对方背叛的时候,会那么受伤那么绝望,如今得知自己并没有他们背叛的时候,又会如此震惊,如此难以置信。
之前他以为,他只是他们二人用来查案的棋子,从始至终,他们都是利用自己罢了,从未真正把他当过朋友看待。
“我们三个是因为志趣相投,才成为好朋友的。”想起自己和刘林狼狈为奸的样子,赵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闻言,刘林和宋岩同时不约而同的挑眉:
刘林:赵兄,你确定咱们的斗鸡走马、寻欢作乐,和你那位洁身自好、一身正气的未婚夫是志趣相投?
宋岩:雪儿,你确定最开始我们走在一起,是因为志趣相投,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查案?
“皇兄,你不要听其他人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和刘元的其他儿子们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父亲贪赃枉法,还犯下了很多难以饶恕的大罪,他不愿与他同流合污,才想出了这种假装不务正业的办法。”感觉到某二人的诧异目光,赵雪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的继续道:
这回我说的可是真的!
刘林和宋岩收起挑起的眉毛:
嗯,后面这些话,确实是真的。
“得知我和宋岩在查案,爱国爱民,两袖清风,以国家大义为重的刘兄弟,竭尽全力帮助我和宋岩,甚至不惜不惜大义灭亲,在他的帮助之下,我们才能得到刘元贪污的切实证据,成功接发他的罪状,将这颗大豊的毒瘤彻底铲除。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可能到现在都不能将刘元这个大贪官拿下!”赵雪煞有介事、一脸崇拜的望向,此时还跪在地上的刘林,道。
闻言,刘林忍不住嘴角抽搐:
谁大义灭亲了?说得好像我能成为史上最会坑爹的儿子是我自愿的似的。
“皇兄~~”胡说完了,为了让赵风彻底相信,赵雪立即使出了自己“俘获皇兄杀手锏”——撒娇,赵雪抱住赵风的胳膊,用力摇晃道,“你看刘兄如此刚正不阿、深明大义,可不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免舅舅和表姐一死啊~~而且,他大义灭亲,助国家整顿吏治有功,是不是应该让他继承舅舅的位子,将刘家继续发扬光大啊~~”
赵风哪受得了这个?本就是妹控,再加上赵雪马上要出嫁了,对她满心不舍,恨不得她要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下来的他,怎么会不答应她的请求呢?
何况,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杀了自己的舅舅和表姐,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自己的亲人。
“那是自然!”赵风欣慰一笑,走到刘林跟前,亲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刘兄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高义,真是家族之幸!舅舅能有如此后代,是刘氏运不该绝。”
闻言,刘林方才反应过来,不无感动的将赵雪和宋岩二人望着:
还在筹备婚礼的赵雪和宋岩此时特意过来,明显是专门为了帮他的。
其实,他们并没有背叛自己,他们一直是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李秀,传朕旨意,免去刘元和刘芳死罪,贬为平民,永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刘元的儿子,刘林,德才兼备,大公无私,提升其为刑部尚书,五日后上任。”
“微臣,领旨,谢恩!”
早朝,太和殿。
“丞相,大豊境内的灾民和暴民,如今处理得如何了?”赵风坐在龙椅上,望着大殿下穿着新制的丞相官服,前来汇报情况的男子,开口道。
“回禀皇上,无家可归的灾民和因为没有粮食而创造暴乱的暴民,如今已经有了住所和可以维持生计的粮食衣物,已经全部被妥善安置,只等国库充盈之后,皇上再施天恩,为他们重建家园,永解后顾之忧。至于那些寻衅滋事的,已被臣依法处置,如今臣经手之地,暂无乱象。”那被称作丞相的中年男子,有条不紊的开口,思路清晰,感情真挚,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臣,回禀完,那男子抬起头,众臣一看,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刘元陷害入狱,曾身为右丞相的两朝元老,马吉。
内战结束后,赵风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除了处置贪官污吏,就是秘密将马吉从大牢里放出来,然后带着因为自己微服私访而了解了的新提拔的数位清正廉洁的官员,到正遭受天灾的地区帮抚百姓。
新提拔上来的这些官员,虽然德才兼备,是大豊难得一遇的好官,但因为赵风继承大宝之前,刘元只手遮天,导致这些人不是被发配到偏远地区任职,就是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官,所以,大豊的很多百姓因为不认识他们,所以根本不肯相信他们。
所以,为了让此行取到很好的效果,他选择了在大豊百姓中,有口皆碑,让所有百姓都敬佩且信服的右丞相马吉为这些官员的主帅,负责带领他们将这次任务成功完成。
而赵风故意掩饰将马吉秘密释放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迷惑京城可能存在的敌军耳目,给自己留的一张王牌:
内忧解除了,大豊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力量,去对抗外患。
马吉就是赵风解除内忧,让自己大豊的军队可以出奇制胜的那张王牌。令他欣慰的是,这张王牌,没有负自己所望。
经历了那么多的误会,他终于真正了解了马吉。
他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误会,直接把他除掉,让大豊错失了这么好的一位治世忠臣。
“好,宰相在大豊内忧外患之际,带领朝廷官员,前往灾区和暴民区,帮扶百姓,平定暴乱,乃大豊百官之典范,正以大豊有此良臣为荣!”闻言,赵风大声称赞道,转过头,语重心长的对那些他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们道,“汝等当以马宰相为榜样,勤俭自持,爱国忧民,成为百姓之父母,大豊之脊梁!”
“皇上圣明,臣等定谨遵皇上教诲,不辱使命!”群臣弯腰行礼,齐声回应道,其声铿锵有力,声震九霄。
看着如今肃清了吏治,注入了干净而新鲜的血液的朝廷,一派兴利除弊、奋发图强的蓬勃景象,赵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大豊国富民强的明天,指日可待,而自己的明天……
丞相府。
“老爷,一切已经准备好了,让碧玉出来吧。”杨澜坐在大厅的座位上,对刚从早朝上回来的马吉道。
“璃儿她已经决定了吗?”闻言,马吉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杨澜所说的让碧玉出来,是指在琉璃最开始通过“偷梁换柱”这个计策,让碧玉做自己的替身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好的让琉璃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的计策:
趁皇上没有发现碧玉是琉璃的替身之前,让碧玉通过假死,马吉他们以“拿回女儿尸骨回家安葬”为由,趁机将躺在棺材里的碧玉和留在宫里的小雨,名正言顺地带出皇宫。
从此以后,“琉璃”这个身份,便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将再也不会有人去质疑琉璃仍然存在,马家将再也不会面临因为“女儿私逃出宫”而被皇上以“欺君罔上”为名诛连九族的风险。而真正的琉璃,将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安稳自由的生活。
只要他们趁皇上还没有发现端倪,将之前早就设定好的,却因为各种原因而搁浅了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这将是一个对马吉一族和马琉璃的未来,最完美的计划。
虽然内战和国战刚刚结束,因为大豊百废待兴,被提升为宰相的马吉,最近政务十分繁忙,但这件对他来说,关乎全族性命和女儿一生幸福的大事,他还是谨记在心的,所以,杨澜这么一开口,他就知道她说的是哪件事。
“我们是她的父母!”杨澜并没有直接回答马吉,想起那个为了救赵风不惜将自己这个亲生娘亲拍晕的马琉璃,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我们经历了多少事?她经历了多少事?!她这么年轻,能知道什么?!遇到喜欢的人她就只知道一头扎进去,也不管是不是已经要了她好几次命的陷阱!”
听杨澜这口气,十有八九琉璃和她的观点是不一样的,至于到底是琉璃根本不同意这样做,还是琉璃现在还没有彻底放下赵风,处在拿不定主意的犹豫阶段,马吉还不清楚。
“可是我们毕竟不能替女儿拿一辈子的主意啊,她的人生还是要……”看了眼杨澜,马吉小心翼翼地开口。
在没发生内战和国战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前,他得知了女儿的不公平和悲惨遭遇,也特别心疼女儿,恨赵风那个负心汉,觉得他就是个冷酷绝情、泯灭人性的禽兽。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到了他对很多事情做出的抉择,和对自己和琉璃的态度反差,他觉得,赵风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内战结束后,赵风连夜快马回京,将他从监牢里放出来的时候,曾带他经过本该是琉璃所在的,近乎冷宫的,雪夷宫。
“岳父,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朕对你误会深重,经历了一些事后,朕才发现,是朕一直以来偏听偏信,固执己见,误会了您。您,虽是朕的岳丈。却也是朕的臣子,对于您,朕可以通过替您平冤,官复原职的方式,弥补对您的亏欠,可是这世间的感情,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挽回一个人的心,对朕来说,难比登天。”停在雪夷宫门前,赵风望着宫门,目光复杂地开口。
见赵风停在了这里,做贼心虚的马吉心上一紧,不过,听到他这意有所指的一番话,再加上他虽然停在这里,却并没有里面迈出一步,阅历丰富的马吉,立即猜出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望向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的赵风。
“岳父,你知道吗?朕,从五年前初次相遇,一直到现在,所喜欢的那个女人都只是她一人而已。但我,因为没有及时认出她,和她之间产生了很多难以化解的误会,甚至因为这些误会,差点让母后和刘芳趁机,取了她的性命。我知道,如今无论我再怎么认错,她也不会再原谅我了。我不想勉强她,不想让她不开心。我不打算拆穿他。和她的家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我想努力去接受,她已经离开我了的事实。可是,朕的心,好痛啊,经历了战场上近在咫尺的生死之后,朕才发现,和人生中最大的事生死相比,她更重要,朕,真的不能失去她。”赵风并没有转过身,他依然背对着马吉,一字一句、清晰却凄凉的开口,那口气。卑微、真诚、无奈,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