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喏。”眼底划过一抹狐疑,李秀道。
皇上,你说你随便收信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回信?听说过皇上和某某大将,某某重臣飞鸽传书的,没听过皇上和某官员未出阁的女儿飞鸽传书的,您确定您这传的只是单纯的国事,而不是漫天飞舞的绯闻啊?
虽如此想,李秀也不敢造次,依言拿了纸笔,整齐地摆放在赵风的桌案上。
想起琉璃平日里霸道狡猾、一吃瘪又容易炸毛的性子,赵风不尽生出一丝挑逗之心,略一思索,邪恶一笑,挥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说干就干。
一回到府上,马吉立即就张罗起琉璃的终身大事。
为了找到女儿的心上人,连发五十多道请帖,将京城所有姓赵的名门权贵、皇亲国戚,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个遍。
请帖是早上发出去的,当夜马吉就举办宴席,等各位赵姓公子光顾府上。
而京城四通八达,速度飞快的宝马雕车应有尽有,虽宴席准备得如此仓促,却也足够各家收到请帖的公子们精心准备一番后按时赴宴了。
而马吉之所以如此着急把琉璃嫁出去,除了琉璃接连闯祸让他不得安生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怕夜长梦多,琉璃难成眷属。
近阶段因自己仕途遇挫,右丞相府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琉璃因此受累,即使皇上想选她为妃也不好开口,但过了这个阶段就不一样了。
朝堂之事盘根错节,诡谲多变,前一秒腥风血雨,下一秒峰回路转的事屡见不鲜。
他必须为女儿的终身幸福打好提前量。
丞相府,琉璃闺房。
一只白鸽扑棱棱落进四敞大开的轩窗,鸽子的腿上,一个白色的纸筒赫然入目。
“哟,那个傻蛋皇上竟然给我回信了!”正卧在床头打瞌睡的琉璃被这突然发出的声响惊醒,看到鸽子腿上的纸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半惊诧半疑惑地对小雨道。
一个骨碌翻身下床,琉璃顺带踹了小雨一脚。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说好照顾自己,结果这货竟然比自己睡得还香!
抓过白鸽,不无疼爱地在怀里逗弄了一番,不知是因为近日身体虚弱,还是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难得一见地叹了一口气,眉眼深沉地感慨道:
“小白,你孤身去那险象环生的皇宫,竟能完好无损地回来,难为你了。”
说罢,目光重新恢复了阳光明媚,取下鸽子腿上的纸筒。
她倒很想知道那个傻蛋皇帝会给自己回什么,是欣然领教,还是大发雷霆。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二者都不是,而是一句与这件事没有任何瓜葛,却让琉璃看了胆颤的话:
“璃姑娘,敢问傻蛋皇帝为何人,可否告知?”
是的,她的胆颤是做贼心虚的胆颤,而就在某人因为这句话感受到了隔着大半个京城的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声音恰如其分地响起,像赵风的魂儿飘了过来:
“你为什么总叫他傻蛋皇帝啊?他很傻吗?”
闻言,琉璃身子一僵,三魂没了两个。
只不过这声音虽听上去严肃正经,且带了一丝质问的意味,不过却纤细娇柔,并不是那个此时在琉璃心中宛如煞神一样矗立的赵风,而是刚刚下床时被琉璃一脚踹醒的贴身侍女,小雨。
“咋滴,伺机报复啊你?”放下一只手,琉璃拍了拍因方才那一吓而波澜起伏的胸口,嗔道。
“小姐,我没事报复你干嘛?”闻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小雨一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不过她这一揉,似乎确实起到了什么效果,只见她觉察到什么似的,目光锁定在琉璃的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小姐,你,你不会是对奴婢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额角垂下三条黑线,琉璃白了小雨一眼,道,“放心,你主子我是纯娘们儿,对女人没兴趣儿。”
“咳咳,”干咳了两声,小雨将话头扯回正题,“小姐,你还没回答奴婢的问题呢!你为什么要给那丰神俊朗、英姿飒爽、迷倒万千美少女的皇上起了这么个不堪的绰号呢?”
“因为本小姐不喜欢他。本小姐管不喜欢的人,统称为傻蛋!一个绰号而已,你不用太在意,他不过是本小姐讨厌的傻蛋大军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
这是“本小姐讨厌的人多了,你算老几”的意思吗?
思及此,小雨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要问京城女子哪家拽,右丞相府找琉璃!
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来的还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九族都炸没的毁灭型炸弹,必须小心谨慎地处理。
思及此,一向宁折不弯,脸大于命的琉璃咬了咬牙,在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媚笑,挥手在纸上写下一串字:
“皇上英明神武,才华横溢,慧眼如炬,风华绝代……岂是傻蛋这等低贱粗俗、鄙陋污秽之词可冒犯的?臣女觉得皇上所言之傻蛋皇上,定非臣女心中最尊贵的国君您,而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夏国王子之父。请陛下宽心,切勿胡思乱想,为那野蛮无礼之人伤了龙体。”
写罢,琉璃的目光突然定格在门口,同时尖叫一声:
“小雨,你看那是什么?!”
闻言,小雨忙转身向门口望去。
而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某人做贼一样将纸条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飞了——
绝不能让这几个字影响了自己在她心目中威武霸气,无所畏惧的主子形象。
琉璃深吸一口气,心道:
这不叫服软,也不叫拍马屁,而是叫能屈能伸——
本小姐依然是宁折不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中豪杰!
嗯,就是这样!
“小姐,怎么了?”巡视了半晌,小雨方才心有余悸地转回身,道,“是门口有什么东西吗?奴婢什么也没看到啊?”
一边说,一边躲避什么似地向琉璃的方向靠拢,对某人的诡计浑然不觉。
小姐方才的吼声太大了,而且听上去比杀猪还惨,所以她怎么也不想不到那个声音会是装出来的。
“嗯……我方才眼花了,嘿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琉璃道,看到小雨那像小白兔一眼单纯的、充满信任的眼神,不禁有些自责,感觉自己像抢了小孩子糖的老妖婆。
唉,下不为例!
入夜,右丞相府灯火通明。
正院内,十几张圆桌整齐有序地摆放在院子两侧,中间空出一条从门口通向正厅的甬道,桌子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令人垂涎欲滴。
收到请柬的贵族公子们陆续到了,由府里的丫鬟小厮引着,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而身为这场“别有用心”的宴会主角,对化妆打扮一窍不通的琉璃,早已自觉地在嬷嬷丫鬟们的帮助下,打扮得花枝招展了。
自从继承了大宝便被母后禁足在宫内的赵风收到某人飞鸽传书的“认怂”信,还来不及得意,便从素来消息灵通,喜欢搜集京城八卦的李秀口中得知了右丞相邀请京城名门望族子弟到丞相府赴宴之事。
若是个平常宴会还可,关键这宴会请的都是和马琉璃年纪相仿的未婚公子,而且还都是赵姓子弟,这就不得不耐赵风寻味了。
“哼,”眯起纯净如水的凤眸,赵风瞬间变成一副狡黠的老狐狸模样,冷哼一声,道,“琉璃这小妮子,竟想趁朕未娶之际先下手为强,看朕怎么搅黄她这个选夫宴!”
说罢,“嗖”地一声起身,疾风般向宫外冲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像被点燃的、冒着烟的火药桶。
“皇……皇上!”李秀无语凝噎,这混混千金选夫跟您有什么关系啊?还有,那个“未娶”是什么意思,您不会真的看上那个臭名昭著的小混混了吧?
疑团在脑海里飞舞,李秀不禁扶额替自己默哀:
唉,皇上,您是在考验奴才的智商吗?不等默哀完毕,便忙拔足追了上去,因为他发现赵风已冲出了乾清宫。
在琉璃出场之前,为避免目的过于明显,让宾客有失体面,毕竟前来赴宴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为此次宴会东道主的马吉肯定要先尽地主之宜,推杯换盏、客气寒暄一番。
而这“一番”,没有一两个时辰是打不住的,于是在这“幕后枯等”的无聊空闲,琉璃便带着那经丫鬟、嬷嬷们精心装扮的绝色装束,到人迹罕至的后花园散心。
说是人迹罕至,那自然是对外人而言,府上的丫鬟小厮当然是常来的,只不过此时他们都在前厅侍奉宾客,没时间过来。
不过,这也正好间接“成全”了某些人。
所以,当一身便装的赵风和赵南柯两兄弟先后进府,在大院没看见琉璃后,不约而同地拽过小厮,不约而同地问了同一句话:
“你家小姐现在在哪儿?”
“在后花园。”
见问话的人是一身随处可见的便衣打扮,还以为是平时常来找小姐斗鸡走狗的哪家纨绔,被问的小厮也没有起疑,如实道。
只不过在给后者指路时,因离后花园最近的那条路被下桌攀谈的客人挡住了,那回应的小厮便指了另一条距离较远,需要绕几个弯子的路。
所以,在赵风找到正坐在后花园的台阶上、望着萤火虫发呆的琉璃时,赵南柯已被迷路在曲折交错的后院回廊之中。
偷偷地抬起左手,摸了摸右边还湿着的袖子,赵风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上前拍了下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琉璃的肩膀。
不过这不拍不要紧,这一拍,扒皮般的痛让赵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只手如铁索一般,叩住了赵风的手腕,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之前看似对赵风的到来毫无察觉的琉璃。
“是……是朕。”赵风道,视面子大于天的他并没有呼痛,但那因疼痛而涨红的脸却无法掩饰。
见琉璃松手,赵风这才吐出一口气,揉了下被“戴”上一个“青色手镯”的手腕,故作从容地道:
“爱卿的反应……嘶——……真快。”
“那是自然,臣女习过武的,想必在阿牧耶来府上试探的时候,皇上就见识过了。”
想起被某人逼得“飞鸽认怂”的事,琉璃心里憋屈,没好气地暗讽道,也不看赵风,转头便又坐了回去。
见状,赵风也不恼。
无度不丈夫,他才不会和这个京城出了名的混混千金做些毫无意义的纠缠,他来此可是另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