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会道歉的,因为以前她认为,只有把事情搞砸了的人,才会道歉,道歉,就是无能的代名词,所以,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允许自己失败。
今天,当她发自肺腑地说出她人生中的第一句道歉时,她才知道,道歉,并不全是因为无能,有时候也可能是因为,无能为力。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让他们在没有任何庇护的异国他乡,死于非命,连尸体都无法为他们妥善安置。
决斗一结束,赵南柯就像处置垃圾一样,把这些战死的人全部扔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附近,全是食肉猛兽,尸体被送到了那里,就等于直接投喂给了虎狼,尸骨无存。
不过你们放心,这个仇,我,彼岸,一定会替你们报。
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的寒芒,彼岸紧紧的握紧自己的拳头,用力之大,指甲都刺破了手掌,渗出丝丝鲜血。
我一定会让赵南柯,让害了你们的整个大豊,加倍奉还!
梅花宫。
“唉!”琉璃趴在窗前,几乎快挤到一起的五官上,写满了忧愁,“你说咋样恶搞,才属于可以被休,但又不祸及自己性命和家人的安危的范畴呢?”
趴在琉璃身边的小雨见状,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在没进宫之前,她就没见过小姐发愁,一次也没有,今日一见,发现小姐发起愁来,真是太……太丑了。
竟然能让小姐这么心大的人变这么愁,皇宫不愧是传说中最惨绝人寰的地方。
“这个,奴婢不知道啊……对,有了!”灵光一现,小雨道,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留夏琉璃望着她急促的背影一脸茫然。
半个时辰后,小雨带了一个竹简回来,在桌上缓缓铺开:“小姐,这是记载在册的,大豊所有律法。咱俩把这里面涉及杀头和诸九族的都找出来,然后用排除法确定,哪些恶作剧是不会祸及自己和家人的。”
“对啊,小雨,你真聪明!”
之后,二人便趴在桌子上,全神贯注地找了起来。
批阅完一部分奏折,赵风习惯性的去花园散步。用赵风的话说,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要想统治好一个国家,先要劳逸结合,保证好自己的身体。
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每天的工作量是平常人的两倍以上,即使这样做,也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走上连接御花园和御书房的小桥,看见桥的那头放了一堆水桶,水桶旁一个妃子打扮的人正和几个宫女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之后,几个宫女和一个主子拿起水桶里的水瓢,开始泼水玩儿。
赵风也没多想,继续向前走,经过那几个人的时候,不想几个宫女经把他当成了挡水盾牌,绕的他躲起了主子泼的水。
赵风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啊,吓得一张俊脸左皱右抽,一身常服直缀左摇右摆。
可饶是他尽全力躲避,最后所有的水还都“毫不留情”地,全泼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也不是他反应慢,而是对面那位泼得太猛:就问您见过,泼水不拿水瓢,直接拿桶泼的吗?
“放肆!”一声厉喝,吓得捉弄他的宫女们忙躲到这件事情的主谋、此刻正拿着泼完赵风,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空水桶的琉璃身后。
见赵风一动不动的将自己盯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琉璃竟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见惯了他温和局促的一面,突然看见他冷漠严肃的面孔,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你……你怎么不说话?”琉璃道,有些心虚的收回手中的木桶。
有什么话就说吗,这么一声不吭的,是想煎熬死她吗?
本来已经恼羞成怒的赵风看到琉璃慌乱无措的样子,把嘴抿成了一字形:
算了,为了他的皇位大计,他忍!
“胡闹!”隐忍片刻,赵风大声开口,把所有的脾气都发泄在了这声大嗓门上,然后转过身,对玩水的众宫女道,“以后,任何人都不得在御花园玩水,违者,灭九族!”
“哎呦~~咱家的亲娘哎!这事发生了什么呀?!是谁把皇上弄成这样的??这是老寿星吃砒霜,不想活了吗?!”李秀富有特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赵风循声望去,只见他扭着身子,正向这边跑来。
闻声,琉璃这些“罪魁祸首”立即做鸟兽散——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望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和一身水渍的自己,赵风冲某人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早没事儿晚没事儿,每次都是我出事儿的时候你有事儿,你能告诉我,你是怎样巧妙地避开我出事的时间段的吗?
你哪里是我的贴身心腹啊,分明是背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
王爷府。
“准备的怎么样了?”门帘一动,王太妃走进来道。
闻言,赵南柯于桌案上抬眸,有些犯愁的看了太妃一眼:“虽然已经收买了很多官员,但都是些官阶低、以文为主的,若想真正起事,官兵必不可少,所以现在我们,缺武将。”
“现在,武官你一个也没收服吗?”王太妃大声道,十分生气。
兵将是起事的主力,他那么聪明,难道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吗?!筹谋了这么久,竟然一个武将都没收买,干什么吃的?!
“不是,只是儿臣收买的那些武将,官职都不高,不能左右大局。”赵南柯小心而温柔地开口。
只有在母妃和琉璃面前,他会变成少有的温柔体贴的模样。这世上,也只有这两个人,能让他真正在乎,并付出一切。
“要想在军队上得到大的助力,只能在枢密院和三衙上夏手。而且只收买其中一处,或者只收买一位,容易形成孤立闭塞、接应不通之势,让夺位大计功败垂成。”平息了一夏自己怒火,王太妃道,精剖十局,深谋远虑。
在后宫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她的心计城府,一点也不比临朝称制了十多年的正牌太后差。
“至于怎么让他们忠心不二的唯你所用,你这么聪明,应该就不用母后多说了吧?”
“儿臣知道,谢母后教诲。”赵南柯道,俯身行礼。
入夜,慈宁宫灯火通明。
“回禀太后,您让属夏监视京城豪贾,查找他们家中巨额钱款的去向,属夏的人发现,一豪商用巨额钱财在城郊一打着打铁的幌子的店铺中,暗造兵器。”一黑衣人立于宫中的黑影处,肃然开口。
黑衣人黑色的衣服与宫中的黑影融为一体,除了近在咫尺的太后,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个人的存在。
“派御林军,围剿。”太后道,不假思索。
“但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迟疑片刻,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有些蛇,是必须要惊的。否则任它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去,就不好收拾了。”
“嗯。”
王爷府。
“王爷,不好了!”一个随从打扮的小厮,冲进王爷府。
“别大惊小怪的!”警惕地扫了眼四周,赵南柯道,伸手将小厮拽到耳边,压低声音开口,“出什么事儿了?”
“老板替您打造兵器的数间铁匠铺,被军队包围了!老板让我从后门逃出来,给您报信,让你赶紧想办法救他!”这小厮看上去,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儿吓坏了,一边说一边儿发抖。
“没用的东西!”赵南柯道,用力将小厮甩到一边,不知道是在说老板还是这个小厮。
“解决了他!”转过身,赵南柯冷冷地开口。
没等小厮反应过来,护卫的长剑已洞穿了他的胸口。
“夏大人,这是王爷让我带给大人的,说事关皇上安危,请大人务必立下决断!”枢密院中,正在办公的夏枢密使收到一个护卫的信。
闻言,夏勇不敢耽搁,忙打开信:“夏大人,本王跟踪一伙蛮夷兵多日,发现他们将于今日午时,扮成御林军混进皇城,对皇上不利。事关重大,存亡只在一念之间。请夏大人速派兵同本王一起,擒拿贼寇!”落款是五王爷赵南柯的签名,和王爷府专用印章。
王爷亲自修书,且事关重大,王爷身为皇亲重族,深明其中利害,断不会拿此种大事欺骗自己。思及此,夏勇放下了疑虑。
“那大夏贼人现在何处?”夏勇起身道。
“徐沟村。”
“有多少人?”
“二百五十六。”
“回去告诉王爷,先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等本官带兵过去,一起商讨对敌之策!”
“好。”
“传达到了?”
“传达到了,夏大人说,他立即调兵过来,在这之前,让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呵,他不来,本王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赵南柯道,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不愧是大豊三司之一的枢密院,办起事来就是干脆利索,一柱香的功夫不到,夏勇已经带着三帅的侍卫步兵赶到了。
不等夏勇开口,早以后在那里的赵南柯已经率领自己的人猛虎下山一般,挥舞着刀剑冲“蛮夷伏兵”冲了过去。
“村中假扮御林军的蛮夷贼子,一个不留,格杀勿论!”只有赵南柯命令式的话传入夏勇的耳中。
见王爷都杀下去了,夏勇也不敢耽搁,带着自己调来的兵,跟在赵南柯后面冲了下去。
三伙人一碰面,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哪里有时间去分辨敌我?谁砍我,我就砍谁。
虽然之前包围村子的御林军,刚见到从山上冲下来的朝廷兵马,有过一瞬间的高兴,但见到他们扑向自己人的时候,便把他们归入了敌方的阵营,而御林军中,唯一能证明他们真实身份的、此次带御林军过来围剿铁铺的副统领,早已在赵南柯带人冲下来的时候,便被早有准备的赵南柯联和身边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联手杀死了。
赵南柯不给夏勇任何查清状况的时间,就带着自己的手下冲过来,就是为了防止夏勇发现破绽。
半个时辰不到,御林军便在两伙人的合力绞杀下,全部陈尸荒野,无一人幸免。
“这里是……”杀完了人,夏勇才腾出时间,去细究此时的状况,看见这一个连一个的打铁店铺,和每个铁铺里明显的打造兵器的痕迹,这才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儿。
能坐上枢密使位置的人,反应都十分机敏。
下一秒,夏勇就猜到了什么,身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慌张地扑向死相惨烈的御林军副统领,夏勇搬过他面向地面的身体,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是、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那这些被他杀死的“蛮夷”,全是御林军!
思及此,夏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杀了这么多朝廷官差,可是要被直接诛九族的!
冲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神,赵南柯走到万念俱灰的夏勇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开口:“不错,夏大人带兵剿灭的,就是守卫皇上的,御林军。多亏了夏大人的鼎力相助,若没有您带来的这支训练有素的侍卫步兵,本王光凭身边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小护卫,还真不是这些找本王麻烦的御林军的对手。”
见夏勇闻言,一脸无地自容的懊悔,赵南柯继续道,“本王骗了你,而你替本王剿灭了御林军一队人马,咱俩可都是杀头的死罪,如今你和本王可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说,咱俩是找皇上去认罪,一起赴死,还是将罪名掩下,共谋他日大计啊?”
能选择生,自然不会选择死。
这世上真正刚正不阿,悍不畏死的,毕竟是少数。
“怎么掩下?”为了九族的性命,夏勇不得不选择铤而走险。
“最近京城与凤城交界处,有一伙山贼作乱。”半眯起双眼,赵南柯道,眼睛里射出狐狸一样狡诈的光芒。
做好决定,夏勇和赵南柯开始清理战场。
也就是,将御林军里所有还未死绝的人,全部灭口。
正在给没死觉的人补刀,突然一个身着一身素衣的女子,毫不畏惧地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扑到一个受伤的御林军身上,大哭:“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醒醒啊!”
被称作“哥哥”的御林军,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挣扎着去推女子:“快走!别管我!这里危险,快走!你快走!”
“不,我不走!别怕哥哥,我会救你的,会救你的!”说罢,女子和没看见四周手执刀剑,正凶神恶煞地将自己望着的众士兵,努力去背身受重伤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