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翊送走了云飞,就去看了一下璃光,他的确不行了,已经快要现出原形了。云翊和他还是有些交情,少年时,他也曾随着他姐姐征战过几次,与云翊兄弟俩也称并肩作战过。
想到此,遂拿了灵石,将他的人身稳住,又渡了些仙气给他,让他暂时稳定了下来。这一番忙过来,就下午了,他吃了些东西,就去书房,到晚上才想起了关在自己房中的越青。他不禁一笑,赶紧回去了。不过今晚的越青,仿佛是枯萎了一般,整个人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嫣搭搭的,让他看着很不舒服:“你怎么感觉老了几十岁?发生了什么?”
越青有气无力摇头:“我只感觉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云翊对这般样子的越青,有些嫌弃:“我今日度了些仙气给璃光,他应该会好起来了,你去看看他吧,”
越青便有气无力地跟着丫头们去了璃光那里。璃光的气色是好了很多,但是越青却越来越累,趴在他身边就睡了过去。
睡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只是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璃光似乎好得差不多了。云翳也不来找自己了。倒是阿蓝来了。
“我让云翊放你们走了,你立刻就带着璃光回青丘吧。他的伤很快就好起来了。”
越青很惊讶:“真的放我走?”
阿蓝点头:“你走吧。这里的阴冷之气,会让你活不久的。”
越青这才感觉到问题:“我就说,最近我怎么一直都很累,累得有些撑不住了。”
阿蓝将璃光放到了马车上,送她出魔界。一路上,越青都觉得头顶有极大的压力,她不知道那是来自云翊。云翊挥着翅膀,一直护送着她出了魔界。彼岸花和云浚被罚的千万年里,他的灵魂也被父神丢进了轮回,父神希望他能早日跟云浚一样轮回之后,洗尽铅华,重新回天界。然而,他做不到。那千万年里,他的心都停留在当年他第一次见彼岸花的时间上了。彼岸花开出的灿烂,让他迷失了方向,也或许就是她的美将云翊内心深处的魔性,占有欲统统引诱了出来。一朵彼岸花,害了父神两个优秀的儿子。母神是多么地不甘心,多么地怨恨她。最后,母神也无奈地将云翊打下了魔界,将彼岸花丢进了轮回。然而,云翊不甘心,他求了父神,也跟着去了轮回。
可是毕竟是轮回,终究会回到原点。他们三个人,又相遇了。
越青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体轻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马车外面,阳光灿烂,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如今这般,她是不敢再回九重天了,但是璃光新登帝君,就被自己连累,她更不敢带璃光回青丘了,左右为难之时,她看见了那仙气缭绕的青城山,便往那里去了。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青城山是她的出生地。
走到山脚下的镇子里,越青有些迷茫了,忘了自己是仙,忘了自己已经不再生死了,但是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还熟悉,仿佛拜师求学的事情才昨天。
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她抬眼看了天,想要坐回马车里,却突然发现,身后有个高大的身影,撑开了伞:“下雨了,回马车上吧。”
越青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还是那身黑紫色,只不过不再是华丽的衣袍,换做了常人的宽袖锦衣,格外精致,于是她问道:“是你?”
是云翊,他以为越青会回到九重天,没想到越青却来了人间,于是他便跟了来。
安置了璃光,越青给云翊倒了茶,和他对坐着。
“你为何跟来?”
云翊看着她:“为了你。”
越青有些惊讶:“我们本不该有交集,但是谢谢你救了璃光。”
云翊一笑:“璃光很快会好起来了。你可是要回云浚身边?”
越青看着他问道:“天后说我魅惑天君,祸乱朝纲,要杀我,我哪里敢再回去?”
云翊点头:“嗯,那你不带璃光回青丘?”
“青丘,我更不敢。璃光新登帝君,就被我连累,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不把他带回去,青丘和九天的会四处寻你。你能躲多久?”
越青似乎想起了久远的往事,这还有功与诛仙台,想了想:“这几万年来,我都在人间,何曾想过要躲着他?如今却要躲着他了。等璃光醒来再做决定吧。”
云翊有些急切了:“你或许可以重新选择。”
越青看着他:“难道,我要选择你吗?”
云翊站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选择我?”
越青有些害怕:“不,我不能背叛云浚。再说,我和你相遇才几天。”
云翊不甘心:“不,不只几天,你忘了我吗?那年,你还是一朵花时,我就已经出现了。我是云浚的大哥,我同他一起照顾你,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越青记得的全部是他可怕的一面,记得他要霸占自己,记得他在人间每一世都强迫自己,所以对他只有害怕:“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不要逼我。”
“好,好,我不逼你,我陪着你,等着你想起来,可以吗?”
越青突然间有些难过,这是魔界之王,他此刻在自己面前是如何卑微啊。她怕,怕自己会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要这样,我并不是你心中那个完美的样子。我的内心也丑陋不堪,我的骨子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深情专一,你何必折磨你自己?”
云翊看着她,有些不忍心:“我知道,你说的是云浚。你跟他发生任何事,我都能接受,因为我愿意。”
璃光好像有点醒来的样子,越青过去看了看他,他又没醒来。越青想了想,看着云翊:“过去你不在乎,如今也不在乎吗?”
云翊有些吃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越青脸绯红,却也不愿意耽误云翊:“我并不是你心中的那个坚贞不屈的女子。”
云翊心中难过:“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我在一起吗?”
越青点头:“从来,我都只喜欢云浚。”
云翊有些接受不了,如果说云浚是迫于无奈娶别人,那么越青以身相许,也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可是越青如今告诉他,自己从未走进过她的心中,这几万年的灵肉分离陪她轮回,换来的是这句话吗?他愤怒到想要杀人,可是他忍住了。他不能暴露自己已经能出魔界封印的事实,因为他不想回到九天那个冰冷的地方。或许他还有机会再次赢得越青,只要她没有回九天。
待了几天,越青始终对他的态度冷漠无情,加上他不能离开魔界太久,怕被发现封印解除的事情,最后云翊有些悲哀地离开了,走出这青城山。隐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回到魔界,左右睡不着,安不下心来,什么歌舞也看不下去,什么琼浆玉液都喝不下去,阿蓝看着他这般,不禁醋意大发,泼了他一脸酒:“你如此这般,所谓何事?为你操持万年的我,不值得你多看一眼吗?”
云翊清醒了一下看着她,愧疚地低了低头,他从来没想过要做妖魔,他是母神的儿子啊。为何会如此这般田地?
“你曾经为这天地稳固,降妖除魔,何等英勇无敌,你本就是这天地的主人,如今却是坐卧不安,连出魔界都要偷偷摸摸,为了哪般?”
云翊躲闪着她的目光,她却步步紧逼:“你说话啊!”
终于云翊也爆发了:“你说,要我怎么办?母神说过,只要我三万年禁闭结束,就要我回九天继承帝位。但是,我不想。我只想要阿青。一旦我回九天,阿青就会跟着二弟继续去轮回,而我彻底变成了路人。我不想这样下去,我不想啊。”
阿蓝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知道眼前人不爱自己,可是她也没料到他愿意舍弃他九天之尊的地位,只为那么一个女人。
半晌,她低下眼眸:“或许,你可以尝试让阿青接受你,改变母神留下的格局。”
云翊有些无奈:“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阿青爱上我。云浚做的,我都做了,她就是不爱我,明明我才是母神最优秀的孩子,天地间哪个女子不爱我,但是她却弃之如敝履。”
阿蓝不再与他对话,安静地离开了他的地盘儿。阿蓝是谁?
她就是璃光口中那个与母神出征途中死去的姐姐,璃蓝。她原本就是要嫁给大殿下的。那时候母神的意思也是如此,但是重伤的她没有熬过那一年瑶池边上的桃花开,就只有凤凰赴了约。
越青见他走了,反倒安心了。带着璃光住进了青城山。她信手盖了一座茅草屋,拿自己身上的东西换了简单的家居物品。就在那青城山主峰宏伟建筑的下山之路上,盖了那么一座小茅屋。不过这茅屋,她也是用尽了心思,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没在显眼处,但是一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青城山的燎燎仙雾。
璃光躺了很久,她每日里都会打坐修行陪他。偶尔也会去街上走走。甚至会在青城山门外站一会儿。时光过得很简单,也很快乐,她突然发现离了那九重天,她舒服多了。只是璃光一直不醒来,过了五个月她开始着急了。这天她使了幻术,将月老拉进了自己的梦里。
一看见到月老,她就急急地问道:“老神仙,为何璃光一直不醒来?”
月老是十分喜爱这个姑娘的,尽管她不是人,也不是仙,可她身上的率真让人很难不喜欢,看着她笑道:“你才想起我来啊。”
越青走过去拉着他问:“你快说啊。”
月老又问:“你打算不回九重天了?”
越青想了想点头:“大概不回了。”
月老笑了笑:“连云浚都不要了?”
越青又点了点头:“我暂时不要了,就在这青城山脚下,等我修得大乘功法,我再去找凤凰算账,夺回我的云浚。”
月老似笑非笑道:“若是一早就想通,潜心修行,你们也不会遭受这么多年的磨难了。”
越青有些惋惜:“只是云浚的恩情,我怕是要欠着许久了。”
月老摇头:“这些都是浮云,别想那么多。”
越青这才想起来:“那璃光怎么办?”
月老摇头:“你是真傻啊。璃光是青丘之主,自然要回青丘啊。”
越青从梦中醒来,便去看了璃光,他睡了好久了,于是当夜,乘了羽翼,带着他回了青丘,把他交给了笳奕,就要离开。
笳奕拦住她:“你去哪儿?帝君为何会受伤?你又为何不等他醒来?”
越青摇头:“笳奕,就算帮我。等他醒来,你就说我已经在诛仙台羽化了,让他不要再牵挂我。知道吗?”
笳奕有些不理解:“这是为何?”
越青看着她,苦笑道:“我本不该在这世间出现,但却出现了,这一次我想让一切恢复原样。”
笳奕又如何能懂她的生离死别,还是不明白:“你要干什么?”
越青轻轻说道:“我要潜心修行,永不再现世。”
说什么修行,谁又会相信?恐怕她自己也不相信,不过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珠胎暗结了,这也就是为何她会在诛仙台心生怨恨。她甚至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使得她日益昏睡,但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怀了谁的孩子。这种悲哀,让她处于崩溃的缘由。
云浚坐在书房,手中摩梭着越青织的披风。他想起了那天在书房里那一幕。他的确趁人之危了,可是他原本也是想告诉越青的,自己见她难受是其次,她那一幅绝色容颜略带忧伤又单纯可爱的熟睡模样,自己没有把持住,趁她半睡半醒,与她行了越矩之事,可是她醒来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时间,云浚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讲不该讲,就这么拖了下来。虽然他信誓旦旦要立她为妃,但是拖到现在,他连去找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开始自责,内疚,却没有行动。
终究,凤凰说得对,母神留下的格局,不可以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