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沅已经到了陀州城。于是约定了日子,青龙就带着越青去与她谈判。
人间的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子烈日当头。但那天却灰蒙蒙,大概要下雨了吧。越青嘲笑青龙:“不知道为何还要假装自己是个人,坐什么马车?”
青龙也无意与她争吵:“人类从最开始的茹毛饮血,树皮遮身,到现在,车水马龙,想来,母神见到也会欣慰的。”
“母神欣慰否,我可不知道。但是,你却是掩盖不住对人家公主的垂涎。”
“不要用‘垂涎’这样的词语。应该是爱慕。”
中途休息,越青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小溪流:“青龙,水终究要流向大海,凡人也终究会过奈何桥。如果我不在黄泉,也不代表他们不会沾上七情六欲,你可明白?”
青龙假装不明白:“那又与我何干?”越青有些担心,公主沅她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自己说动。
云翊稍作打扮,便去见了公主沅。公主今日穿了朝服,云翊远远就看见她头顶的金光,这是帝王相。
“公主,乌兰王进了城。”
“好,我在行宫见他。”
“是,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那一刻,云翊发现沅头上的金光聚不拢,开始四散开来。他极其担心玉沅的安全,毕竟那青龙的法力那么高。但是,该来的总要来。只是他没想到,越青也跟着来了,或许他应该想到。
“乌兰王到”“公主到”
“公主,幸会。”
乌兰王的傲慢,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看座。”公主也是骄傲的人。
“多谢公主,不知道今日怎么谈?”
公主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云翊,明显她被乌兰王的气势所压迫。
云翊冷冷道:“你想怎么谈?”
乌兰王看了一眼云翊,心里觉得好笑,原来这个人又跑来这里搅合了,不过他倒是不怕这个人,毕竟越青还捏在他的手里。
乌兰王于是笑了笑:“我很诚心的。只要公主答应嫁给我,我就不会继续攻下去。”
公主沅听到这个就很气愤,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气急败坏,只能按着性子问道:“以我一人,换来和平倒也不吃亏。只是……”
“只是什么?公主,你不必准备嫁妆,有你就够了,要是同意,今晚就启程跟我走。”
云翊怒喝:“放肆。”
乌兰王眼底阴冷:“我怎么就放肆了?”
公主沅见两人剑拔弩张,赶紧问:“乌兰王,本公主只能换来你的不攻,可划不来。”
“那你想要什么?”
“你跟我回朝,做我的驸马爷,九州与神州共同统治这片土地,大家以后也一样是荣华富贵。”
“哈哈哈哈……”
乌兰王笑了一会儿,继而笃定道:“公主,你不是想让我去了京都,然后诛杀我和我的部下吧?”
公主沅明显被他看穿了:“那你敢不敢去?”
乌兰王挥了一下手:“公主,我对你情深意重,若不是因为听说你爱民如子,我一早就杀到你的皇城去了。所以,公主若是愿意嫁,就三天后,我来抬你走,若是不愿意,咱们战场见。我相信,踏平神州,用不了多久,公主还是会嫁给我的,不是吗?”
公主沅此时骑虎难下,可是如此嫁给他,她日后也必定抬不起头来。今日他能拿神州要挟自己下嫁,明日他也能摧毁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她站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乌兰王,她知道,战与不战,她都无法对抗这个男人,但是她是金龙族的凡间使者,她生来是做人王的,她不会就此认输。只见她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一字一句地无比铿锵:
“本公主与神州子民共存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乌兰王,咱们战场上见。”
“送客。”
乌兰王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坚贞,他心里虽对她有所倾佩,但也是十分不满意,咬了咬牙,甩袖离去。
越青见他离去,连忙向公主表示歉意:“公主,我是王上的侍女,有几句话想讲?”
公主看了一眼云琅桓,他很明显在刻意回避。
“你说!”
“公主,您刚刚说,若是以你一人的幸福换来万千人的幸福,这也是一件功德。公主,自古以来,大义都有牺牲……”
公主沅到底是个女人,她的心还是柔软的。
越青见她沉眸,知道她有想法,于是步步紧逼:“乌兰王也不是那般残忍无度的人。只要公主您愿意,用您的善良去感化他,这人间还能回到当初的。公主!”
云琅桓此时却冷冷说了一句:“大义,从来不是牺牲一人得到的。千年前,神州的王也是杀伐果决才能统一这神州的。”
越青看了他一眼,知道没有办法了。于是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公主,我与你都是同样的目的,希望公主能考虑一下联姻。”
谈判的失败,越青和青龙都不开心。回去的路上,越青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越青不理会他,继续笑,笑到她直不起腰。乌兰王看不下去,掐住她的脖子:“你又比我好?那云琅桓今日可连正眼也没给你。”
越青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帮他用力,不说话。青龙大惊,扒开她的手:“疯女人,你休想寻死。如今你的命只能等我取。”
越青被他甩开的时候,头撞到马车上,流了些血,但是她毫不介意,微微一笑:“公主沅说,她要与神州子民共存亡。多么像千年前的我。那时候的我,以为天下人会把我当神,我拼命拿自己交换着人间太平。可终究呢!”
乌兰王冷笑:“终究你是妖,恶毒是你的本性。”
越青推开窗,看着窗外的一切。
回忆中的一些事情又涌了上来:“那一年,乌兰诺是爱过她的吧?但他也是的确想做王。越青用了三年的苦役自由,换了他的王位,他终究食言了。出兵攻打神州的那一刻,越青就不再怜悯过他,对吗?”
越青想了想,“不对,或许从来越青都只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控制的东西,一旦他不受控制,越青就不再欢喜。她记得那一根一手长的银针,插入乌兰诺的脊柱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屠杀乌兰王部下的时候,眼睛变成了红色。乌兰王妃的那个孩子,她竟然没有下手。或许,真正的乌兰王还在的话,大概就是那个孩子留下来的吧。”
青龙不说话了,越青却问:“你把真正的乌兰王吃了?”
青龙淡淡地说道:“凡人有什么好吃的?其实真正的乌兰王是个女子。”
越青回过头看他:“你不是说,乌兰公主跟着你吗?”
青龙不以为然:“对啊,我身边那个哑巴丫头。”
越青摇了摇头:“你,人家怎么说也是公主,被你变成了丫头。”
青龙抬了抬眉毛:“我对她可真不错。这些年,也给她介绍了很多优秀的男子,她不要。非要嫁给我。”
“你这种始乱终弃的……”
“可别这么说我,我心里只有公主沅,可从来没碰过乌兰公主。”
越青翻了个白眼:“你别说的自己是君子一样。”
青龙笑了笑:“我承认碰了你。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
“难不成这世间看上我的人,还有第二个原因?”
“你别对自己那么自信。若不是为了你的仙力,哪怕你脱光了我都没兴趣多看一眼。谁知道,你这个人,隐藏得这么好,我硬是使尽了全力,也沾不到你半点仙力。”
“不是我隐藏得好。哎,早告诉你,或许你就不愿意留下我了。”
“早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这世间谁会相信?”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莫城。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吃了闭门羹的青龙很不开心:“越青,给我弹个曲儿跳个舞。”
越青望了望远方,她知道的,都知道,可是她现在能怎么办?于是她要了一把琴。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青龙突然间觉得她很可怜。青龙还记得当年在九重天,她是何等得风华绝代,高高在上。她到底历经了什么,变得如此下场。连法力都没有了。
琴声,突然停了。
他走过去,越青已经晕倒在琴上。
“越青,越青,彼岸花,你怎么了?”
越青抬眼看了他一眼:“青龙,我就快要解脱了。”
“你的法力去哪里了?”
越青淡淡一笑:“在黄泉。”
“那你不是会重生吗?”
“重生?青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生不生,死不死,连尊严也没有。”
青龙不再言语,抱着她回了房。
昆仑山这些年的灵气逐渐弱了,青龙身上的妖气也越来越显眼。越青是唯一个,天地间唯一个,没有妖气的妖了。他霸占她,不过是想从她身上吸取一些仙气,借她的灵气压制自己的妖气。说到底,青龙仍旧对神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