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今天出去了？”

　　小青点头：“我想出去走走逛逛”

　　“没有想买的东西？”

　　小青摇头：“没有，我只是出去逛逛。”

　　“那你有没有想跟我说的？”

　　沉默，是最可怕的东西。小青终于是开了口：“大公子，如果再来一次，你会要我吗？”

　　云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以为小青会问今天自己过得怎样？

　　思忖了一下：“也许会吧。”

　　小青的眼中闪着怀疑，她将云翊的迟疑尽收眼底：“大公子，你是天上的太阳，而我是地上的污泥，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相遇？”

　　云翊吃惊：“青青怎么了？怎么说出这种话？”

　　故作轻松的小青：“没有，只是有感而发。公子累了，我不打扰了。”

　　小青批衣立于月下，开始思考她这样的人，该怎样去过自己的生活。她把整个云府都想了一遍，没有任何人应该是她的依靠，也许云翊也快靠不住了。在林瑄那强大攻势下，她什么也不是。

　　而宏音寺，寒夜钟声敲响，云浚却也睡不着。他望着寂寞的山下，这一生他的人生又该在何处？功名利禄，成家立业，哪一样是他所求？人生又当如何选择？是要为云家继承下去，还是要为自己活下去？自己又想做些什么？

　　思忖间，他去到了佛像前，金身佛主像是能听得懂他的内心，就那么注视着云浚。也许人生选择什么都是对的吧？又或者选择什么都是错的？

　　青棠园，小青带着疑惑睡去。

　　宏音寺，云浚在佛前苦苦挣扎。

　　云府，云翊一大早起床，就有小青更衣梳洗，他过得很自在吧，又或许他也有烦恼吧。小青呆呆地目送他离去，仿佛昨天两人还在卿卿我我，今天便已形同陌路。云翊只是以为小青真的累了而已。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大抵在他眼里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大家开始忙碌了，挂上红灯笼，牵上红绸缎，贴上大红喜字。云翊带着小青把房间里的那些红绸拆去，挂了新的上去。小青很淡然，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那天是三月初八，小青与云翊行礼后的两个月。云府人声鼎沸，小青已与昨日就被云夫人叫过去各种交代了礼仪，但为了保险起见，云夫人早上仍旧通知了小青不用去出席婚礼了。她收拾好的衣服也并没有换下来，穿着去给云翊梳妆打扮，为他换上礼服，整理好冠帽，束紧腰带，送他出门去接新娘，然后自己就回了自己的小屋。

　　后来小青听林瑄的陪嫁丫头说，三月初八那天，苍溪城里，十里红妆，都是林家和云家的礼仪队，那叫一个盛大。不过小青无法想象了，她这辈子也想象不到十里红妆满城庆贺的场景。这就是人生的局限性。

　　反正她也看不到，这听梅园，估计是整个云府最安静的地方了。对啊，在三天前，云夫人让她搬离了青棠园，说是林家小姐初进门，让她避着点儿。小青以为云翊会阻拦，但是他没有阻拦，只是当晚让小乐帮她拿了些行李，也没什么行李，就几套衣服而已。小青不在意了，她认为没让自己出府就已经对自己很好了。

　　云大少奶奶敬了新妇茶，就到小青敬茶给她。林小姐果然知书达理，温柔地给她一个红包：“起来吧，以后我们要相互扶持，共同照顾好夫君。”可怜小青竟然还相信了这句话。认为林小姐人美心善。

　　云翊也很满意。吃饭的时候，林小姐有丫头伺候，云翊就有小青伺候，这真是白天能陪他读书写字夜晚能陪他翻云覆雨，在小青眼里，竟是一种幸福。

　　饭间，小乐递来了一个锦盒，还有两封信。一个给云翊，一个给小青。云翊打开锦盒是云浚捎来的礼物，信里也大抵说了祝他百年好合的话语之类。云翊不是很介意。小青却没打开那封信，随后小乐又递来了一个盒子：“公子，这个是给邓姨娘的。”

　　小青很惊讶：“给我？”

　　“是的，二公子的书童说这个给你。”

　　小青很不好意思接过礼盒，伺候完一家子，才回到听梅园，打开那锦盒。竟是一本经书，小青打开，惊讶到，那竟是云浚亲自抄写的经书。随后，小青打开了那封信。

　　“青青，念安。大哥成亲了，你可还好？他有没有冷落你？有没有关心你开不开心？青青，你想明白了没，你的一生是不是就该这样过下去。围绕着我大哥，做他的附庸。他高兴，你高兴，他不开心你小心哄着。他站着，你坐着，他搂着新人，你却孤独寂寞？你想清楚了的话，就来宏音寺找我，我带你去见法师，法师能告诉你，人的一生应该追求些什么？青青，愿你一切安好！”

　　小青放下信，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表达自己的内心。她其实没有悲欢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没有悲欢起伏了？或许从母亲去世的那个时候起吧。她知道这世上没人疼她了，没人关心她了，所以她也不再悲欢了。

　　至于云翊，她还没想明白。或许是不甘心吧？云翊说过的那句，真心，她还有很大的期望。

　　“二哥，跟你说了什么？”云翊突然出现了。这让小青很惊讶：“大公子”。她许久不称呼云翊“夫君”了，尽管婚礼才过两个月，她已然觉得疏离了些，她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是什么时候开始疏离的。

　　云翊的呼吸已经打到了她的脸上，两人离得那么近，云翊问她：“我最近冷落了你，你是不是不开心？”

　　小青摇头，想要转身离他远一点。云翊却只手就将她扣进了怀里：“青青，我没有忘记你。林小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不可以疏忽。你要理解我。”

　　“我理解。”

　　云翊低头想去亲吻她，小青没有拒绝。可是当他想要抱起小青进屋的时候，小青拒绝了：“大公子，你刚成亲，保重身体。我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云翊便不再纠缠：“那你一个人在这边怕不怕？”

　　“不怕。挺安静，再说了，你不是每晚都让小乐过来站门口吗？”

　　云翊笑了：“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大公子，你回去陪夫人吧，我没事了。”

　　云翊却拿起了云浚给她的经书：“二弟给你写的信呢？”

　　小青愣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这人来查岗了：“刚刚不小心掉水里了。”

　　云翊也不再去追究，便拿了那经书走了。小青想说什么，算了，说什么也没人听。

　　三天后，云翊陪着林小姐回娘家去了。小青独自去了花园。花朵们一个接一个在盛开，她看得心情也好了许多。云夫人也过来了，就好像故意的一般。

　　云夫人请她在凉亭里坐下。

　　“夫人”

　　“你与翊儿圆房有些日子了，怎么这肚子还没动静？”

　　小青有些尴尬：“夫君忙着筹备婚礼，来日方长。”

　　“那你这倒是怨起了你夫君的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伺候不周让你夫君对你没多大兴趣？”

　　小青好像觉得这也是个理由：“我，会去学习。”

　　“嗯，现在林小姐进府了，要是她先怀上，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被休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是，夫人，小青知道了。”

　　就那么一瞬间，小青感觉到了压力，一种来自于她无力挣脱的压力。生不出孩子就是她的问题，可算起来，云翊与她亲近也不过两三次。这种事情她很难跟人说起，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她可是天天陪在云翊身边。回到听梅园，小青开始思考云浚说的那些话。或许在云翊眼里，她邓小青也不算个什么吧？

　　此后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更坚定云翊心中没有自己的地位。那是林小姐嫁进来满三个月了。云翊从林小姐进门就再没去过小青那里。林小姐本也没有嫉妒的意思，在所有人看来，这个孤女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彰显云家的恩德。

　　那一日，小青小日子来了，肚子很痛，显得特别无精打采。不过还是要一大早赶去青棠园伺候夫君和主母起床梳洗。更衣的时候，云翊明显看出了小青的不舒服，但是他没有开口。直到小青给林小姐梳头的，一个没拿稳就将她的宝贝玉簪掉地上摔碎了。

　　“叮，噌”……

　　小青吓得一个机灵，立刻抱歉：“对不起啊，夫人，我不小心的，对不起。”

　　云翊竟然就这样看着，完全没开口的意思。林小姐噌地站了起来：“那是我祖母留给我的，你……”

　　这时林小姐的贴身丫头阿碧也端了水进来，见此情形大声责怪小青：“邓姨娘，你干什么啊？那是天山冰纹玉，是当年林将军的战利品，就这么一只留给小姐做嫁妆的。你卖了也赔不起啊。”

　　小青看了一眼云翊，可是云翊没有帮她的意思，于是她只好跪了下去：“夫人，我以后会注意了。我会想办法陪给你的。”

　　云翊走了过去，扶住林小姐的肩膀，或许他在斟酌说些什么好吧。阿碧一把扯了小青头上的金钗：“先拿你这个金钗抵债吧，等你慢慢还。”

　　小青想要拿回来：“金钗是夫君送给我的，可不可以……”

　　云翊却说话了，冰冷刺骨的话语：“青青，是你做错了，金钗就赔给瑄儿吧。”

　　小青原本要流出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她平静地说道：“好，对不起夫人，我以后都会小心的。”

　　云翊后来就去忙了。晚上的时候，小乐拿了一直金钗给小青。小青看了一眼：“给我的吗？”

　　小乐点头：“大公子说他没时间照应你。”

　　小青也没有什么话说：“谢谢大公子。”

　　可就是这只金钗，让林小姐颇有不满，于是阿碧找了借口，再一次抢走了金钗，而且还将小青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