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挑明,暴露1
墨尘觉得自己一定是最操心又纠结的父亲了。
可他甘之若饴。
已经知道了女儿前世过的不顺遂,那么他就不会再让女儿受到一丁点的不公,他必须要在前世悲剧发生之前,将所有苗头都给掐断了,再也生不起一点恶意。
就算是做个恶人,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来了,第一次踏足隔壁的院子,尽管这座院子与他们家小院才相隔了一条上山的路,两家的门相距不过十米。
但对他来说,之前他从未想过要来,之后他希望再也不再踏足。
今日,他是来说事的。
第一次,墨尘很认真的打量面前的男人,他家闺女前世的夫君,云国战王皇甫明琛。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以当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故意隐瞒,甚至装模作样的时候,他顺遂他愿,既然你要隐瞒便隐瞒吧,我就当不知道。
但也因为这样,他对皇甫明琛的初印象不太好。
哪怕他是素有战神之名的战王,云国七皇子,哪怕他知道一介王爷竟会屈尊降贵在此为了等他,在小山村里住了整两年未离开,依然打动不了他。
只是为了女儿,他愿意跟他谈一谈。
就在墨尘打量皇甫明琛的时候,皇甫明琛早就紧张的坐立不安,捏紧的手掌里全是汗水,他直觉这个气氛会发生什么他非常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前世今生为数不多的翁婿座谈,皇甫明琛敢打包票他泰山大人,来者不善啊!
院中会客的廊亭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一度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他们两人面前的茶盏已经凉透了,墨尘才幽幽开口,“山民墨尘无知,先前多有冲撞战王尊驾之处,还请战王海涵,勿怪。”
墨尘双手抱拳微微向皇甫明琛拱了拱,说是请罪,但语气相当敷衍,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说的毫无诚意。
即便如此,皇甫明琛他讨好泰山大人都来不及,又怎会在意这些虚而不实的东西呢,态度差了怎么了,前世比这更差的他都经历过了,就这点,毛毛雨。
他诚惶诚恐的看着态度突变的泰山大人,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他是肯定不相信的,明显是要搞事情的前奏啊!
皇甫明琛:我还是喜欢对我冷冰冰的泰山大人......
经验之谈,许久不见的求生欲突生。
皇甫明琛正襟危坐,他觉得自己还是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在自家泰山大人面前,他的王爷架子千万不能摆,不然分分钟被秒了,你信不信?
他见过世上的最黑是泰山大人的腹黑。
反正前世作死太多次了,今生的雷区他是坚决不会踩的,要是这个时候还不自知的冒犯到泰山大人,嗬嗬,他前世白混了。
“墨神医,瑾并非有意隐瞒身份,而是为了躲避仇敌追杀才不得已而为之,怕因为瑾之故连累到您与您的家人,是以才出此下策,此事是瑾的不是,岂会怪责与您呢!”况且我要是说敢怪您,您不得分分钟把我扒皮了不是?
初初听到墨尘的道歉,皇甫明琛心里慌了一波,他急急摆手朝墨尘解释,只说着说着,又默默咽下后面一句,随即改口,“墨神医您与瑾而言是再生父母,对瑾有救命之恶,况且不知者无罪,此事本就是瑾有意隐瞒,您又如何会知晓瑾的身份,瑾不希望因为瑾的身份而与您有所生分。”
以他被坑过数次的经验,一般泰山大人改变态度的时候,后头一定憋着大招,如果他因此不知所谓,呵呵,有的是苦头给他吃着呢,且绝对是他不敢想象的苦。
这不,下一瞬间预感成真。
“战王您说笑了。”墨尘疏离的笑笑,“山民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敢与战王您攀谈关系,您实在太抬举山民了。”
妥妥的撇开关系的意思,傻子都听出来了。
“山民不过只是会了点医术,当不得战王您如此称呼,且山民只是尽了一位医者应尽的义务,哪怕是不相识的路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山民亦会为其医治,断不会拒绝。”
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皇甫明琛要是还听不懂,那就白瞎了他沉浸皇室纷争的多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泰山大人这一处的目的是想要跟他划清界限,是想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限定在医者和病患之间,再多就没了。
然听懂呢是听懂了,可他非常想装作不懂。
他该怎么办呢?
要是这个时候他在墨尘面前摆王爷的谱?
那他可以去死一死了。
本来他想温水煮青蛙,在他家人儿尚小的时候,他得慢慢养成,慢慢渗透到他们的生活中,一点一点的让他家人儿看到记住他的好,好到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要好的人,然后他再去泰山大人那儿求亲,这样结亲什么的自然就顺理成章了不是吗?
想的倒是美的。
前世在这位泰山大人手中本来就已经吃过无数亏的他,这一世,他如何都想不到他现在还没追到妻呢,泰山大人就要断了他的追妻路,而且还这么早,这么果断。
他慌了,乱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皇甫明琛满脑子都被‘怎么办’刷屏,一时压根就动不了,别说是想办法化解眼下这份诡异的尴尬场面了。
于是,他有点语无伦次,甚至堪比‘胡言乱语’了,“不不不,墨神医,瑾对您,对您的女儿都是一片赤城,除非瑾不可言说的身份外,瑾对您们真的绝无虚言,瑾可以指天发誓。”
“王爷,请慎言。”墨尘厉声呵斥了一声,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王爷的厚爱,山民父女俩只是山野村民,与王爷您门不当户不对,当不得王爷您牺牲这么大,发誓之言以后还请您莫要再说了。”
看起来墨尘的情绪很平静,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他现在越是表面平静,实际上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战王,您是王爷,往后自会有家世相当的女子成为您的妻子,甚至您还会有多个红颜知己,我儿灵筱以后会找一个心中只有她一人的男人成亲,但绝不是您。”
墨尘坚决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直插皇甫明琛心脏,痛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本来他不想过早的把自己底牌甩出来,可是面对前世今生他家最难缠最腹黑的泰山大人,他觉得很有必要摊牌,或者说是挑明一些机要之事。
不然...以他对泰山大人的了解,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况且眼下院子里,里外都是他自己的人,泰山大人亦不是其他人,他觉得可以说。
“墨神医,您相信人有前世吗?”皇甫明琛深深吐了一口气,神色未明的开口说,“瑾三年前受伤昏迷的时候,曾做了一场梦,在梦里瑾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里面瑾过的很不好......”
断断续续,皇甫明琛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他前世的事情,里面包含了厌弃他的亲父云皇,始终迫害他的兄弟手足,一直支持他却不得善终的母族亲人,还有他的妻子,他说了很多很多,说了很久。
“瑾醒来之后便发誓江山权利与瑾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瑾的娘子,甚至瑾可以为了娘子倾尽瑾所有都要让她开心快乐一生,但是在此之前瑾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危,且将所有存在的威胁钉子全部拔除,如今瑾已经做到了,只欠娘子大人了。”
皇甫明琛说到最后,忽然心头一松,感觉好像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没了。
是的,自三年前他从昏迷中醒来,他知道自己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之后,他其实是孤独的,很多事情他始终无法宣之于口,不能事事与旁人倾诉,哪怕面对他的一众心腹,他不是没有看到他们眼中的疑惑,可惜他不能说,不能为他们解惑,只能一味强硬的让他们执行他的命令。
就算时过三年,很多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并没有错,他的一众心腹不遗余力的执行他的决策,可还是有很多人不大理解他。
无人理解,无人可以倾诉,他始终将前世这个秘密藏在心口,不与外人道来,可以说他郁结于心也不为过。
现在不同了,他选择告诉了墨尘,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的泰山大人,还有因为墨尘本就是一个睿智的男人,在前世,他在他起事之际给予了他很多的帮助,尽管他经常在他手中吃亏。
“没错,墨神医,瑾前世的娘子便是您的女儿墨灵筱,她是瑾前世今生唯一的妻,而瑾与娘子之间绝不会出现第三个人,这是瑾前世就立下的承诺,瑾必会一生守诺。”
墨尘有墨尘的坚持,他皇甫明琛有他自己的执着。
他可以抛下荣华富贵,他可以不要天下江山,但是他不能亦不会放弃他的妻,墨灵筱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战王,您以为您说的这些,我会信?”墨尘微蹙眉头,面上虽没有表现的有多惊讶,可心里却早就已经烦躁的忍不住在骂人了:现在的天道是几个意思?这么乱来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重生了?
某被怀疑乱来的天道:嘿嘿,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因为喝醉了所以打了个盹,正好出了个漏洞。
但素您家的女儿是个例外。
墨尘没想过能得到什么答疑解惑的回应,他只疏离的笑笑,眼神平淡的看着皇甫明琛,偶尔回应一下。
“墨神医,瑾两世来自小便就自严自律,与女色上一向是洁身自好,府中并无妻妾通房,便是连近身侍女,瑾亦从来没有过,对娘子,瑾是真心实意的。而前世之说,或许您会觉得很难相信,但瑾今日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王爷,您过于沉浸梦境了,您这是癔症了,山民见过很多像您这样的病症,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做梦了,后来时间久了,他们便觉得那些都是真的,所以王爷您觉得您是真的经历过一世?”
故意这么说,墨尘是为了混淆视听,也间接的向皇甫明琛表示他不相信他说的。
可他忽略了一点,皇甫明琛相当了解自家泰山大人的腹黑,所以他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有种他在欲盖弥彰的错觉。
因为直觉告诉他,他家睿智到近乎成仙的泰山大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然后故意装作不相信他的样子,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这些都是在泰山大人手底下吃了无数亏后所得的经验。
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泰山大人好像比前世更难缠了。
“瑾明白神医您说的,更知道其实您与您的女儿并非亲生父女,瑾还知道娘子的身世,说起来娘子的另一层身份,只要娘子愿意回去,神医您之前所说门弟一事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娘子的身份,配瑾,足够了。”
墨尘:“......”少年,我想说不是我儿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我儿,知道吗?!
墨尘心里狠狠的瞪了皇甫明琛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皇甫明琛此人鸡贼的很,大多时候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混淆他的话意。
可惜他看的明白却不能这么说,就怕这家伙顺杆子爬上来又要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不过有一点他确定了,眼前这位且不论他是否真是重生的,但大抵是与他家女儿一样都带着前世的记忆,而他说的这些亦正好弥补了一些他从女儿记忆无从得知的一些空白。
了解是了解了,可不代表他就一定就要接受这位女儿的前世夫婿,话说你想要追回娘子?想再续前缘?
喝!没门。
嗯嗯,怎么说呢,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墨尘没有前世记忆怎么了,他单从女儿记忆里还有皇甫明琛的口诉中,七拼八凑的已经了解了一个大概,还别说墨尘他不喜欢这位女婿,前世就总是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哪儿都看不顺眼,今生亦然。
哼!
想来拱他家白菜?
做梦。
“岳父大人......”说开了的皇甫明琛,本来想跟前世一样叫墨尘,只是才说出口就被墨尘的一记冷瞪给憋了回去,“那个墨神医,您看瑾都说清楚了,在前世您的女儿是瑾的娘子,您就是瑾的岳父大人,您何必......”
垂死挣扎,说的就是现在的皇甫明琛,他总不忘给自己争取权益,时不时的见缝插针。
可是墨尘是谁啊,皇甫明琛心里的小九九能逃得过墨尘的法眼?
“王爷,您说您与我儿前世是夫妻,可您也说了那是前世,这一世你们现在还不是夫妻不是么,况且就算我儿有另一层身份,可现在我儿还只是我儿。”反正不是您的妻子。
啪的一下,仿佛有一记巴掌打上了脸。
皇甫明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就觉得脸上熟悉的疼回来了,唉,他依然还是泰山大人眼中最不受待见的仔。
他抿了抿唇,突然变得严肃了些许,他郑重的对墨尘说,“瑾当初与娘子虽说因圣旨赐婚才结为连理,其中有诸多不得已,可娘子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在瑾身边,娘子对瑾的情意,瑾至死都不曾忘记,故而此生瑾惟愿与娘子执手一生,相携白首。”
墨尘闻言,一句话不说,只板着脸看着他。
“岳父大人,瑾会尊重娘子的意愿,只要她想,哪怕让瑾抛弃所有留在山中做一介布衣,瑾亦甘之若饴,瑾希望您能成全。”
皇甫明琛说话不忘表忠心,刷好感,可心里远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