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痴情人
百里川喃喃说着,一遍一遍,不知疲惫。他甚至不知在与何人说,又不能确定有人回答。他仍是兀自开阖着双唇,从沙哑的嗓子里说出声来。
“雪儿,这一次换作本王求你,你可愿意回到本王身边?”
“雪儿,这一次换作本王求你,你可愿意回到本王身边?”
“雪儿……”
人形消散,如齑粉随风。他的眼前渐渐模糊,终是阖上了眼,醉的不醒人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酒入愁肠,九转萦回,化作一滴相思泪。
曾期盼天长地久,如今朝夕相伴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他好似做了一个梦,一个真实又近乎虚幻的梦。
他梦到了儿时落水的情景,无形的手掐制着他的脖子,那濒临死亡的绝境如此真实。从小至今,每次梦到都能惊出他一身冷汗。
这梦太真实了,他想醒却醒不过来。
他忽然发现脚下可以动了,视线转动锁定在前方,他成了一个旁观者,看着前方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一怔,视线锁定在落水孩童的身旁,那个奋力按压其胸口的小姑娘……
一股熟稔的感觉涌入,怎么是她呢,怎会呢?
他在做梦,他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他倏地向前方奔去,恍惚之间到了落水孩童的身边。那张面孔,那是儿时的自己,还尚未醒来,口唇阖动,喃喃念着什么。
他怔然向不远处看去,那个小女孩只留下一个月牙白的背影。他奔过去,一直追一直追却好似永远都追不到。她就在前方,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叫什么名字?
他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何时见过……又为何要问……为何……为何……
“喂,起来!”一人狠狠地踢了地上人一脚,见没有动静便又是几脚。
百里川头痛剧烈,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明亮的阳光刺痛他的眼,他用手遮挡着,好让双眼适应适应。他也不知何时到了街道角落,在破筐破布上躺着,他就这样在街上过了一晚。
“喂,赶紧起来,成何体统,不怕丢皇家的颜面啊!”
这时,百里川才揉着头,宿醉的后遗症,头痛的紧。可他兀自在刚才的梦境里沉沦,思绪尚无法完全控制。
他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了。
在发热时,在坠河的过程中,在吃药产生的幻觉里,还有方才……
都是这样真实却又不真实的梦。
在这梦里,他总能感觉到一个人的存在——岚尘雪,熟稔的感觉,藏在他梦境的哪个角落,却总是看不到。
百里川的思绪转回,想起自己是被叫醒的,腿上还隐隐作痛。他眯缝着眼睛向旁人看去。
“我怎么在这?”
百里川努力回想,脑中闪现的情景如一道道刀锋割痛他的神经。
果然还是不该清醒过来,那些想忘记的还是忘不掉。
“许久不进皇城,来一趟便见到个稀罕事。赶紧起来!”
百里川起身,头还晕呼呼的。此时他蓬头诟面,满身酒气,与以往的潇洒倜傥简直天壤之别。
“我的酒壶呢?”
“喝成这样了,还喝!跟我走!”
百里川并不理身旁已气到瞪眼的百里懿,继续四下里找寻他的酒壶。“皇叔现在是平民百姓,管不了我一个王爷。本王说要喝就喝。”
“就算我是平民,也是你亲叔叔!跟我来,别给我丢人!”百里懿说着便将百里川拽到了一旁。
“皇叔要是有好酒我就去,要没有……我就自己找个酒馆去,喝他个三天三夜,哈哈哈哈,才痛快!”
百里懿真是不敢相信,他这一向注重形象的傲慢侄儿,竟也有一天这样颓废。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还不知道,皇叔那有珍藏的好酒。这次就狠心拿出来,跟你好好喝一喝,唠一唠话。”他可是非常想听听他这侄儿的心事。
“皇叔可别骗我。”
百里川爽快的答应,骑上夜飒随其离开。
路上,他兀自提不起精神来,只有百里懿拿着好酒的幌子才能让他看着有几分活力。
策马,从皇城到菩提山下只用了两日。
“这么快就到了?”百里川说着。“上次走回去花了好久~呢。”
他在“好久”处拉长了尾音,生怕百里懿理解不了那段其实短暂却又好似漫长美好的时光。
“你小子是绕路了吧。本来离着就不远,又不是祭祀,声势浩荡,人多物多。路上又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时间拖得久。就是抓紧时间步行赶路也用不了几日。”百里懿道。
百里川备懒地匍匐在夜飒的马背上,看着脚下的土路。
“是。谁让某人路痴,天生不识路。领到哪,就去哪,像个傻瓜。”
百里川喃喃,眸中涟漪荡漾,心中柔软舒服转而又变得阴郁。
菩提山下,比起城中的喧嚣燥热要安静清爽许多。上千株的梅树,留下了大片的荫郁。
“皇叔你真是寻得了一处好地方,如此惬意,不如腾出个地方,让我待一阵子如何?”
梅树下,百里川又一杯酒下肚,看着周围大好风景。
百里懿小酌,“你也知道凌国就数我这里的梅树长的好,你这小儿不要来霍霍我的清静。我一人待惯了,受不了你的折腾。”
“可是皇叔不觉得孤单吗?一个人住在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怎能受的了,会不会一直想着一件事,绕不出来?”
百里懿见他如此惆怅,心里也猜个八九不离十。能让人这样的,不过一个‘情’字,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位女子。
“曾经也出现过,不过想开了。就算总是心头萦绕,自己沉迷颓废,都于事无补。失去的还是失去,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世人有八苦,经历过也算真正活过一回。”
“皇叔是念了佛还是修了道,怎么说了这么多让人糊涂的道理。”百里川不禁讥讽一声。
百里懿低沉道:“不过是年长了,阅历多了些,有些事情也看开了。”
“那皇叔的意思是……我时逢年少,绕不出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就要等到人老了,才能顿悟解脱。那我以后的十几年岂不是都如此度过。皇叔又是绕了多少年才绕出来的?”
百里懿心中一叹,他这侄儿说的也不无道理,想当年他也不能轻易释怀。
“万事最终不过靠着一份执念。有时候放手不仅是成全也是解脱。”百里懿心想,他这侄儿是真的陷了进去。
百里川双手抱头,指尖紧紧抓着头皮。“可我不想放手。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