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画像
百里川的回答并不能完全抚慰紫苏的内心。
紫苏提起长裙,来到桌案的对面坐好,身后竹窗半展,青竹为景。她热切地看向前方已准备好落笔的百里川。四目相对,双颊微红,她不禁垂下目光,掩藏内心那小小地悸动。
宣纸被撤掉的琐碎声打消了紫苏内心的乱跳。
她重抬目光一探,前方百里川已将宣纸揉搓抛掷一处,重新铺上了新的宣纸。
他的目光再次投来,细细看过又再落笔,可又是画了没几笔,便又被他揉搓扔掉了。
怎么,自己就那般难以让百里川落笔勾勒出样貌吗?
她近在眼前,轮廓更是比脑海记忆里的宁馨雪要来得清晰吧。
为什么百里川不面对真人,亦能画出那人百多姿态神情,而今她近在咫尺,却难以勾勒?
入不得人心又怎能记住其样貌。
她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紫苏,不要再为难他了。
“王爷,若画人不如画竹,妾身便不勉强了。”
“不是,你等等。”
百里川眉头一皱,又扔掉一张纸,不过一会工夫,地上已有四五个纸团。
百里川再看向窗前的人,而后注视右手中邻近宣纸的笔尖。
面对千军万马的敌寇,他何曾紧张畏惧过,怎在她面前为她画像,竟被那狂乱地心跳乱了心神。
又不是不曾画过她,在书房的卷轴中,他已偷偷混入了几幅她的画像。怎么今日竟控制不住内心那股思慕之情,致使他连每一下落笔都觉得不够完美。
他想要画出她最美的神态。
那个在窗前青竹雪光映衬出的温婉与羞涩。凌凌寒风吹动鬓发,别于耳后。媚睫煽动,情思缕缕,烟波荡漾。
此等柔情,希冀出现在他笔下。
那日紫翎梳发的画像已是费了他一日。今日这心跳更不能让他平静作画。若成,怕要费上几日。
更何况,他无法接受草草为紫苏而作的画出现。
他只要给她最好的。
“算了,本王不画了。”百里川将画笔放回了原处。
紫苏目光落于纸上,尚无墨迹。她讨不来他亲笔画作,已是定数。
转看窗外青竹叶被白雪压得低沉,宛如她此时心境一样负重累累。
惊鸟飞绝,白雪簌簌。
紫苏不禁莞尔,何不打趣一声好掩过此时落寞。
“妾身还以为王爷画工有多了得,没想到只是画竹精湛,单单只是一幅人像便把王爷难成了这样。以后王爷可不要轻易在人前显摆自己的画作了,免得落得难堪,呵呵。”
紫苏掩嘴遮笑,意在嘲笑百里川画不出人像。
“本王并非画不出。”百里川出口反驳。
“那王爷如何解释这白纸?”
紫苏上前一步,将桌案上宣纸拎起显露在百里川的面前,以“证据确凿”的完胜态度逼问他。
百里川背手而立,“本王今日状态欠佳,怕是画不好。改日,改日定给你一幅完美杰作。”
“那好,王爷可要记得哦。”
对于百里川的解释,她又能反对多少。今日当面画不出,改日的机率又有多大。可他就是这般留了话,留给她一个飘渺的盼头。
“王爷还是移开宝座,让妾身好生练习练习吧。”紫苏推着百里川腾了地方,自己磨墨练习画竹。
“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去找些吃的来。近日这城郊不太平,你在竹屋里好生待着,不要乱走动。本王去去便回。”
“是,妾身知道了。”
百里川离开竹屋,走进迷阵般的竹林内没了身影。
紫苏持笔作画,虽是画着可心思却不在画上。
自己在百里川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有时候觉得他根本就不在乎,有时候又觉得他非常重视。这忽冷忽热,若近若离的感觉,总是让她自己很苦恼。
紫苏啊,紫苏,你明明以前很恨他的,明明以前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就又爱上他,想要靠近他了呢。
一张青竹丹青作成,百里川还没有回来。
屋外刮起瑟瑟寒风,竹枝摇曳,雪花零落。
紫苏放下手中笔随即向屋外走去。
这片竹林远离喧嚣,原来屋后方还通了一条石路,不宽,路旁扎着矮矮的篱笆,算是给竹林与石路隔了一个界。现在不是茂盛的时节,否则连路都要给挡住看不见了。
紫苏好奇着便沿着石路而去。
在石路的尽头有一口水井,木板盖着,倒是尚有井水。
她想起竹屋内尚有水桶茶具,此时天凉,若是能捧着一杯热茶,再赏着青竹白雪,岂不惬意美哉。
百里川从城中买了些吃食,骑马而归。解了夜飒的马鞍束缚,便拎着东西走进屋。
“本王回来了,买了你喜欢吃的……”
竹屋内空空的气息让百里川顿然心头一紧。
“紫苏,紫苏……”
百里川内外屋查看,连声喊道却没有回应。他将手中之物搁置一旁便急忙走出竹屋,环视周围也看不见人影。
“紫苏!”
她去哪了,她不可以出事!
百里川口中一声长哨,顿时一人影出现,跪拜于他的身后。
“她人呢!”百里川低斥。
“方才在后方生火,现在去打水了,已经有人跟了去,王爷放心。”
百里川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他明明千叮万嘱她不要乱走动,可她就是不让人省心,幸好安排了暗卫保护,万一……
他不允许有万一。
不远处果真慢慢出现一个身影,拎着水桶,晃晃荡荡地往回走。百里川定睛看去,随即向背后示意,身后身影便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里川故作镇定地向紫苏的位置走去。“不是让你在屋内等着吗?”他顺手便将紫苏手中的水桶接过。
“竹屋内连口水也没有,口干舌燥的。沿石路走过去发现有水井,便想烧些开水来喝。”
“那方才没听见本王喊你吗?”
“听见了。”紫苏若无其事的道。
“听见了为何不应?”
“想着这就回去了便没应声。”
“你这女人,听见了就该回答!”
百里川无语,对她的不急不慌,毫无危机,毫不在意的态度气得要疯。她可知她的不吭声方才害得自己有多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