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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刀伤

燕归时:刺青王妃 云中雪里 3100 2024-07-11 19:44

  随着銮驾的远去,悉数起身的人们在低语中散开,渐渐恢复了往日市集的样子。沿街的叫卖重新吆喝起来,延言兀自手持长剑,斜倚靠着马车。他抬头看了看那高出围墙的二层红楼。半开的花窗,红纱破窗而出,伴着香,在风中摇曳多姿,在灰色的冬末更早的带来春的活力。

  延言长舒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子。王爷已归,苏侧妃该准备回宫了吧。想到这,延言心中冒出一股欢愉,沉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有情人终于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朱门内渐渐传来脚步声,延言急忙上前迎了去。“苏……”

  蓦地一惊,红衫忽入眼。延言措不及,将因莽撞之失,脚下趔趄的人影猛然拉住。他刚握住,红影便好似一下子脱力,向地上坠去。

  “庭芳姑娘!”

  庭芳忍痛,红脂抹过的唇在倏地失色的脸上更为明显。

  庭芳紧紧攥着延言强劲的手臂,痛声说道:“延大人,松开……”

  延言向手握的地方看去,一袭红袖,没什么特别。霍地,异样的感觉从手指中传来,在红袖下,有质地稍硬的东西。

  延言倏地松手,庭芳便彻彻底底地坐到了地上。

  庭芳微颤地握上臂膀,额头一波冷汗渐渐干去。低声抱怨:“就这样松手,真是块木头。”

  延言讷讷,暗自吞下口水。“庭芳姑娘,这……”

  庭芳扶着朱门起身,怨怨看去。气又完全发不出脾气,跟朽木发脾气也是自受。

  “紫苏让我告诉你,不用等她了。她找七王爷一并回宫去了。”

  延言一惊,随即垂下沉毅的目光,喃喃:“是吗。挺好。”

  庭芳侧目看去,在那双不变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祝福的意味。

  他放下了吗?放下心里对紫苏的担忧,以及藏在内心的情愫。

  朱门前,一时沉默无声。

  庭芳轻咬着唇,虽然紫苏有意的给他们创造机会,甚至有意地让她来寻延言。可是面对这根“木头”,名动勾栏的人也变得讷言无措。

  “我,回去了。不送。”庭芳豁然转身。

  “庭芳姑娘,请留步!”

  庭芳一怔,因痛变白的脸色在一时转润,妩媚的眸子里闪动着惊奇的水光。她转头回看,那一身利落地黑色劲装,手握着一柄长剑,沉毅的目光像个执守的军人,正看着她,脸上的微微表情里也露出了忧色。

  “庭芳姑娘的手臂,怎么回事?”

  余痛难退,庭芳松开受伤的手臂,“受了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里有上好的金创药,军营里的,疗效很好。”

  红衣明艳,如红霞。庭芳淡然一笑,“……谢谢大人。不用了。”

  一股温热划过柔滑的手臂,庭芳心中一紧,立即握上手。想要掩藏,还是晚了一步,一滴如衣的颜色从指间滴落,落在红梅鞋的旁边。

  延言喉咙一窒,那是血!

  因为刚才没有轻重,他那一握,让伤口裂开了。可按照这样的情形,绝不是小伤。

  “出了什么事?”延言再次看去,那娇颜一面,有如方才苍白。

  庭芳眉头微皱,痛感再次袭来。“没什么。”

  “庭芳姑娘不要隐瞒了。在下有什么能帮你的,但说无妨。”延言笃定道。

  庭芳暗忖,轻声道:“那劳烦大人随我来,帮我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

  延言颔首。

  随着红衣入了红纱垂挂的屋子,延言四下环视,来醉香轩多少趟,却从未走进过庭芳的屋子。她的屋子独立,两层的阁楼,作为醉香轩的花魁才有的待遇。屋内瑰丽却不奢迷浮夸,透着同她身上一样的香气。

  “大人往日随七王爷不知来多少趟,怎么还是那么拘谨。”庭芳拿过药箱不禁调侃。

  “身为属下,随主子去往各处也非本身所愿。”

  庭芳不禁嗤笑,“看来,七王爷还没有带坏你。”药箱放于桌上,宽袖渐渐被拉起,洇了红的白绫被一层层拆下,“劳烦大人了,自己确实不太方便。”

  延言走近,桌上插着梅枝的花瓶挡住了红纱前的部分身体。手中的长剑放下,视线从梅枝上掠过。飘忽地眸子中,褐色的瞳孔在一时间收缩。

  洇红的长绫团置于桌上,这样的出血量超乎预想。让他惊愕的并不在此,而是那玉臂上的伤口。

  那哪里是小伤,对于曾经身在军营的人来说,这样的半厘深刀伤也足以要人的半条命。

  延言的步子及其沉重,想她刚才因为那一握便脱力倒地,着实是痛极了。

  “这是刀伤!庭芳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延言不禁怒声喊道。

  庭芳不禁一惊,没想到眼前一向木讷的人也动了怒,为了她受伤而动怒。

  “你知不知道,这样草率的话,到时候伤口糜烂,是会死人的!”延言眉头兀自皱着,“红婆知道吗?让人来看过吗?”

  庭芳垂目不言。昨日的事,她谁也没有告诉。

  “走,我领你去找城中最好的医者。”

  “延大人,不用了。这个伤,本来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庭芳颓然道。“我信得过延大人,才让延大人来帮我的。延大人就不能遵从我的意愿吗?”

  “庭芳姑娘怎么也是这样倔呢。”延言不禁感叹。

  “跟紫苏,我们有些相似,是吗?”庭芳淡然一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为有相似的地方,我们才会凑近。可我们又不一样。命不一样。”

  庭芳抬眼看去,“延大人,若是这样的忙都不帮,就请回吧。”

  延言长出一口气,自知无法轻易改变她的想法。“等我一下,伤口需要处理。我去拿些东西。”

  庭芳兀自用白绫按压着伤口,看着延言离开了屋子。片刻后,便折返了回来。届时,手里已多了酒、剪刀、热水及一根银针。

  延言颇具压力,“我只会这些,军营里学到的,并不是很精通。给你用些麻药,应该不会很痛。”

  庭芳颔首。

  用了麻药,庭芳近乎迷糊的状态,她恍惚看着眼前的景象。银针在灯上淬过,扎在身上有微微的痛感,不过还好,并未有伤口本来那么痛。

  红纱帐内,延言将手臂重新包扎起来。其中经过不过半个时辰,却觉得漫长无比,只因他内心的压力与感触。

  “小满……小满……”庭芳双唇翕动,发出弱弱的声音。

  延言凑过去,看着渐渐睁开眼的人。“庭芳姑娘,你醒了。”

  庭芳睁开双眼,看着摇曳的红帐,目光一移,落在床旁静静守着的人身上。

  “小满,是谁?你昏沉的时候,好几次喊这个名字。”延言问道。

  “小满。”庭芳顿了顿,轻咬着唇。用只能抬起的左臂捂住了眼,细声低语,“……小满,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她特别喜欢穿红色的裙子。有一天啊,生父跟她说,找到了一个可以一直穿红裙子的地方……”

  闻言,延言心中凭空一跳。他看着床榻上独自诉说的人,声音几度哽咽。他赫然明白,他听来的将是一段痛苦的往事。这个看似编纂又极度真实的人与事,都将是某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它一度被埋葬,直到今日才被道出来。而作为初听者,应是信任及可以依靠的。

  延言暗自攥紧了拳头,任何言语都不适合慰藉,他能做的只是倾听。只是看着,这个精明的甚至不乏英气的人在背后露出的一点柔弱。

  “虎毒,尚不食子。可那个生父,却连个畜生都不如。对自己的亲女儿也痛下杀手。”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本来就不是人,做出这种事,不足为奇。”

  延言一怔,眼前仿佛又看到那红袖下半厘深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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