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看他的眼神，如此专注透着脉脉不得语的心意，笑容比发髻间的蔷薇还要娇艳。看桦绱回头望她，才堪堪将目光对向她，颔首屈膝施半礼。

　　桦绱并不认识，但这人俨然知道她，而齐大人恐怕也是认识的吧！她亦轻点头回礼，转头面无表情的睨看齐域，发髻间的步摇摇晃乱颤不已，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两分：“吾有事，先走了。”

　　她欲走，没想到他们的手还相握，不过他只是握着，力道很轻，好像轻轻挣脱便会分开。桦绱也的确挣脱了下，没想到他却霎时用力握住，并拉着她走到树下。

　　桦绱被他牵着手强行拉着走，火气上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他停下脚步转身极淡的说了句：“我明日离开，殿下。”而后放开她的手，后退了半步。

　　心底说不出的情绪，指尖仿佛还有从他手上传来的丝丝冷意，握起手，没再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开。绢丝彩披飞扬飘荡一个好看的弧度，擦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背，轻柔的触觉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最终没有动作，任她走远。

　　这小小的插曲，并未被人发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

　　桦绱揽着朝歌的胳膊往‘月宫’走去，朝歌回了下头，红衣姑娘走近与齐大人并行离开，望了眼表面过于平静的桦绱说：“若是我没看错，那是徐姑娘吧！”

　　朝歌身边的女官菁连给了肯定的回答，前些日淮王府喜宴，徐姑娘还来向她家殿下问过安，那时长乐公主去陪世子妃了，所以她二人没见到面。

　　桦绱什么都没说，朝歌也没有要继续延伸话题的意思。进了‘月宫’被面前的雕栏玉砌、满堂辉煌打断了思绪。楼上栏杆旁有座位，年轻公子、姑娘四五个一伙，笑闹闲聊。有异域歌舞，舞娘或许比不得宫中的舞女技艺超群，但跳的十分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跟着翩翩起舞。歌声不绝于耳，配上欢快的鼓声，有不少人跟着打拍子。这里虽男女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是也绝不会出现一丝的污秽腌臜，每个楼层都有灰衣小厮，专门巡视，来这里的不乏高门女眷，若是冲撞了贵人耳目，那可真真罪过了，玩要玩的高雅。要是在这行龌龊之事，会被强行‘请’出去的，到时候可就扫面子了。

　　朝歌一扫多日忧伤，面上带了浅浅笑意，可是没多久，朝歌便笑不出了。

　　面前一群衣香鬓影、红妆妩媚的姑娘笑闹走过，姑娘身上熏香虽不是廉价脂粉气，可是合在一起还是有些呛人。这几个舞娘张扬热情，浓妆丽服惹得路过男子频频侧目。

　　“快走，在二楼。”前方橙衣姑娘出言催促。

　　“卫大人说了，谁跳的好有重赏。”最前方头戴深红牡丹绢花的转头妩媚一笑，眼中跃跃欲试。

　　“这么个鬼魅阎王，多少银两也不能往上凑，万一没了命还拿什么金子。”后面有个胆小怕事的，心中打怵，毕竟绛羽侯的威名‘声名远扬’，晚间孩童哭闹，母亲常常用绛羽侯来吓唬，效果立竿见影的，比魑魅魍魉都有震慑力。

　　“卫大人英俊，他瞧望我一眼，我这心肝都颤了。若是能陪他一夜，死也值得了。”头戴牡丹的舞娘胆大包天，早春心荡漾，手绞着腰间彩带，心中欢喜这样的男子才有吸引力，比那些文弱书生强千百倍。

　　“你这是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橙衣姑娘转身笑她，惹得姑娘满脸娇羞。

　　“若是卫大人，有何不可。”

　　笑闹间橙衣女子转身倒行，视线相撞瞧见桦绱一行，也看见桦绱身旁的朝歌，眼中微露惊艳，跟同伴使着眼色，纷纷向她们望来。她们俩其实挺扎眼的，只是各人心中揣着心事，没有在意就是了。

　　桦绱有心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朝歌异样情绪，刚刚一刹那，朝歌险些要转身离开的。可是又一寻思，这里客人多，房间也多，怎可能遇见？可是她忘了，他是做什么的，西京的角角落落没有他们看不见的，而他的耳目一早就瞧见了她二人。早在踏入‘月宴’大门的那一刻，或许更早。

　　上到二楼，笑声一声高过一声，二楼的雅间不是用墙壁隔开而是推拉门，当所有门拉开，舞娘可以从南舞到北，宾客热闹成一片。

　　三楼大厅中有几名舞娘一展舞姿，跳的妖娆又柔美。桦绱瞥了一眼却也觉得跳得不错，身后的兰芗与朝歌的两个贴身大丫鬟脸上满是惊艳，新奇的瞧这望那，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停不下眼，合不上微张的唇。

　　进了雅间，琴音丝丝入耳。清茶鲜果早已摆上桌案，屋中还燃着茉莉熏香。雅间大，中间许是可以观赏歌舞，极为宽敞。

　　“我记得，你舞跳的也是极好的。”不过没有刚刚那姑娘妩媚勾人就是了。

　　桦绱不知朝歌也曾为谁跳过的，跳的也是极为撩拨人心，只不过撩了不该撩的，如今惟有情殇。

　　“好久没跳了。”朝歌垂首，桃花目中一闪而过的遗憾，从那一次分手之后，决绝的离身，场景一次次回想起还是撕心裂肺的痛，看来她与桦绱的情路一样，都不太顺畅。

　　“那就跳一次。”出宫便是为了可以开心些，朝歌喜欢跳舞，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哄她母后开心，但久而久之便喜欢上了。桦绱说完，身旁丫鬟也跟着起哄。

　　水袖腾空飞扬，伴随悠扬的琴声，翩翩起舞。丝裙飘荡，舞姿轻盈，曼妙至极。广袖遮面，缓缓落下，飞霞妆、桃花眼，眸光妩媚又撩人，连身为女子的桦绱都心颤了一颤。舞蹈中的朝歌一扫面上的悲伤清愁，笑的欢快轻松，感染到丫鬟也跟着轻轻晃动摇摆身躯。

　　一曲终了，朝歌像是上了瘾，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跳的专注。桦绱欣赏了会儿，一抬头，奇怪的是丫鬟去了哪里？连朝歌那两个大丫鬟也挽着兰芗的胳膊出去了，许是去外面瞧看有趣的，桦绱没在意，屋中只有弹曲的娘子、她、朝歌三人。外面不似刚刚热闹，关闭的门打开一小道缝隙，菁连远远望着桦绱，神情为难，欲言又止，好像外间有什么事情发生。

　　桦绱起身朝门口走去，这雅间都是两道门，隔音效果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