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公道
廖忠显觉得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绷着张大长脸直接上了马车,打道回府,没再与王大人详聊。这人倒霉的时候,烦心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太国舅陆铭远还在他府里候着呢!
整日‘深藏不漏’的王大人此时也失了沉稳,郁结的一甩袖子,急着回去与父亲王老太爷商量对策去了。
小六儿敲门得到应允进屋,室内昏暗,烛灯什么时候被吹灭了大半,只余两三盏的模样。小六儿一掀开纱帘,可了不得,惊得急停脚步,上身因惯性前倾,险些扎进荡漾的池水中。
宣元帝此时怀中抱着个人,容貌被遮挡,不知身份。但露出的手臂,发髻,大片赤裸的胸膛。。。无不提醒着他,那,是,名,男,子!
“愣着做什么!去取被褥。”宣元帝双手按着齐域腹部与肩膀上的伤,语气焦急的吩咐道。石床上寒凉,没法儿将他放下。
刚刚暗卫进来禀告,说园中发现重伤昏迷的齐大人,而小六儿才说起管家来请晏大人,因为刑部尚书廖忠显正等在府门口。
正沐浴的宣元帝盯着粼粼池水,猛然反应过来,觉得事情不妙,命暗卫将齐域带进来,再让暗卫去找太医。他猜测到廖忠显突然造访估计是与齐域有关,毕竟他真实身份足以令那一伙人忌惮惊怕。
只不过为何要找齐域,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这些恐怕得等齐域醒过来才能知晓。
当务之急,是先给他止血,暗卫将他的衣袍褪下,伤口暴露出来。是刀伤,不致命却也不轻,还受了暗卫的一掌内力。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廖忠显来了。
宣元帝叫暗卫灭了灯,隐身后窗外,他抱着齐域,本想将一件黑色中衣给他穿上,遮挡伤口和血迹,却不想廖忠显竟然硬闯了进来,他忙背身而立抱着齐域,将他的肩伤挡住,黑衫也按在齐域腰间伤口上。灯光微弱,轻纱遮挡,估计也瞧不清什么。
“哎?哦哦,奴才这就去吩咐。”小六儿一听陛下这语气,管不了那么多,忙去找人取被子。
晏说送客回来,小六儿也抱着从后院屋中取来的几床被褥进屋,当他二人走近,才瞧出异样。宣元帝左手一直用黑色中衣捂着那人的腹部,才短短一会儿,手背上蜿蜒出好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陛下!”一见着血,小六儿公公难以镇静,即使不是陛下受伤。
晏说上前扶住这名男子,宣元帝提醒他:“小心,他肩膀上也有伤。”
果然,被陛下遮挡的另一边肩膀上,血迹遍布胸口,流淌得到处都是,宣元帝身上也沾染上了,这得伤的多重多深。
晏大人站的这位置正好挡住了暗黄的烛光,使照在这名男子身上的光亮越加微弱。晏说代替宣元帝按住此人腹部的伤,目光再次回到这人面上,唇角有抹血迹,五官即使烛光不明也能看出深邃英俊,黑长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这是:“齐大人?”晏说惊诧的脱口问道。
没过多久太医来了,被两位轻功了得,身轻如燕的暗卫一路携送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急行的速度过快,吹得老太医发髻松散,气喘吁吁,一副要晕倒的模样。惊魂未定的老太医被送到屋中,给石床上的齐大人止血包扎。
两刻钟后,太医出来。血止住了,已无大碍,但要静养段时日。而且今夜要仔细照料,以免引起热病。
“夜已深,请陛下回宫歇息,齐大人由微臣来照料吧。”实在太晚了,陛下捏了捏眉心,被晏说看见,出言劝道。
其实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可是齐大人需要歇息,陛下又不明说。结合今日廖忠显与王庆郴的反常,晏说琢磨出来,他们今夜造访是来搜找齐大人。齐大人为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陛下又刻意护着,若不是陛下出面,那两位大人岂会轻易离开。
宣元帝走到窗前,眺望远处许久,问道:“晏说,你少时回京,可听说过顾太傅的嫡孙——顾琰羲。”
“顾琰羲?顾家三公子,听过的,父亲还用他的文章对臣说教了一番。可惜,微臣没有见过他。”不过听说他坠崖而亡,在顾家灭门之前,可若是他没有坠崖,也将被送到西市斩首台上,依旧难逃一死。可惜了,那出众的文采。若是活着,定会成为太傅般的文学巨擘。
深夜,风大了些,吹得轻纱空中飘荡。故去的他们一位位出现在眼前,宣元帝长叹一声:“十年了,有谁还会记得他们?”
“晏说,十年前‘胥门之变’的确内有隐情,那也确实是件颠倒黑白的冤案,朕要你搜找证据,查明真相,还四家清白,还北辰一个公道!”宣元帝转身看向晏说,语气透着坚决。眸底如同一场瑟瑟秋风吹过,透着寒冷。
北辰身上的累累伤痕,像是记载了那群权奸秉政的条条罪证,每一处都在提醒着他,他们泯灭人性的颠倒黑白、污蔑忠臣良将,并亲手策划了那场荒谬残忍的杀戮。真是肆行暴虐,人神共愤,法令不容!
马车中
“你是何人?”施彤无力地靠在马车上,脸色惨白,忍着痛低声问道。这些年他隐姓埋名,没了施家公子的身份,没了家族的庇佑,举步维艰,吃尽口头。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这人不会无故救他的。
“沅引。”语气淡淡的回道,并命人去请太医,施公子这伤瞧着可不轻。
“为何要救我?”施彤打量这年轻男子,是司宫台的人,虽然他许久没有回来长安,但他们这身特有的衣衫还是认得的。
这人能从陆铭远手中将他带走,就说明不是一般内官,而且衣饰纹样都在暗示他定身居高位。能为陛下传口谕的,只有天家近前侍奉的总管太监了。
急行的马车被风吹起了帘子,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沅引面上忽明忽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