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酒吃到一半,世宇忽然想起一件事,对陈子离道:“派去八弟府上的人说,十八叔回京前三天,八皇子一人出城,去了先帝陵寝。”
“他跟先帝能有什么好说的,是去见王逸卓的?”陈子离接口问道,段世宁因着养在德妃处,洛依尘素来是不愿提起他,先帝当年自然也不宠爱他。若说先帝死了段世宁还能心心念念要去跟他坟墓里谈心,那真是鬼都不信。
洛依尘一听又是段世宁惹事,一脸厌恶地道:“王逸卓如今已不是大内总管,段世宁去见他,难不成是善心大发了?他最近上蹿下跳的,到底意欲何为?”
世宇摇摇头,回道:“他倒是不傻,我们的人只跟到皇陵外头,便险些被他发觉,再不敢往前跟,到底王逸卓同他说没说,说了什么,我如今也是一头雾水,不甚清楚。”
“此事还有谁牵涉进去?”陈子离问完,见世宇摇头,便知只是段世宁一人之事,又道:“既然是他一人所为,倒也好办,他是太后亲子,处置不了他,王逸卓留着却是个祸患了。就算他一日不说,谁能保证他一辈子当哑巴?”
“十八叔的意思我明白了,之事此事不能直接在明面儿上下旨,更不能让王逸卓有防备之机,若要动手,便劳烦十八叔明日走一趟了。”世宇一脸正色,王逸卓赐死的旨意洛依尘压根儿没法儿下,否则便是坐实了王逸卓口中能说出内宫机密。
洛依尘听罢,叹了口气,道:“我当日留他,倒是留下了祸患。早知他会跟段世宁搞在一起,还不如当时就宰了他。”
“你如今后悔也是枉然,况且当日没法儿杀他,先帝刚死就杀了他的大总管,朝臣那里也不好交代。”陈子离看着洛依尘说了这么一句,又对世宇道:“我明日便去,你看好段世宁,不要让他知道我出城,若是他阻拦,在王逸卓死前把事情闹大,让朝臣知道咱们灭口的事情反而不好。”
“我明日将他叫进宫来,他便是知道了手也伸不出去。”洛依尘如今对段世宁,莫说母子情份,就连面子情都仅限于勉强维持。若非陈子离不想此刻斩杀宗室,外头里头一起乱,洛依尘早就一杯毒酒把段世宁灌死了,杀了王逸卓,还有别人,总还是杀了段世宁能真的安生下来。
此时此刻,段世宁在丞相府中,正同段凌肃研讨诗文。
段凌肃看着面前十二岁的八皇子,内心感慨良多。这是他的儿子啊!段凌肃不止一次想把这话说出口,但是他怕,怕死,怕洛依尘会不留情面连段世宁都杀了灭口。
“纱门帘内暗花香,独步闲庭夜渐凉。极目寻得千里外,秋歌萧瑟月如霜。八皇子这诗写的好,愈发精进了。”段凌肃看着儿子在诗文上的造诣,内心自豪万分,他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
段世宁虽说不知道面前这是他亲爹,但是段凌肃是先帝下旨来教他的老师,多年来对他尽心尽力,要说比亲爹还亲,也不过分。段世宁笑着说:“丞相日日如此夸我,再这么下去,该惯的我目中无人了。”
德妃自从先帝去世,便随同段世宁出宫荣养起来,如今愈发不管事了。段世宁倒是跟这个养母感情不错,素来孝顺,德妃因此更是过的舒心,外头的事情充耳不闻。如今洛依尘厌恶段世宁也是德妃没想到的,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德妃怎么也想不到洛依尘会厌恶段世宁到如此地步。
“丞相是太后近臣,不知可否告诉我一件事。”段世宁打量着段凌肃跟自己也算是混熟了,不由得就想把一直以来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段凌肃一听自己是太后近臣,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平白多了些底气,道:“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世宁想了想,眼珠子转了又转,终于开口道:“丞相应当知道,我的生母,原是太后。只是,这许多年,太后从不曾亲近我,到如今,我连个爵位都没有。三哥只是太后养子,太后对他却比亲子还好,如今位列亲王之尊。我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入不了太后的眼?”
听得这话,段凌肃不由得愣了,他虽然知道洛依尘跟段世宁不亲近,但想着怎么亲儿子,总不会亏待到哪里,如今骤然想起,才发觉面前的八皇子身上连个正经爵位都没有。一时间段凌肃恨不得闯宫去质问洛依尘,为何厚此薄彼。
“太后娘娘,其实对皇上也不亲近的,并非对八皇子有什么不满。”段凌肃忽然想到洛依尘对小皇帝也不怎么待见,忙用这话来安慰段世宁,也算是安慰自己。接着又道:“太后性子清冷,对膝下子女又素来严苛,只要八皇子一心向学,办好差事,太后自然青眼有加。三皇子如今位列亲王,也是先帝封的,太后女流之辈,当年怎么也没法儿参知政事,故而也没有厚此薄彼,八皇子安心,往后多多入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也会记起八皇子的好。”
段世宁到底年纪不大,虽说阴诡之事知晓不少,但是乍一听段凌肃这话,也觉得有理,便真的信了,心里便打算明日一早入宫请安。
第二日一早,陈子离下朝之后立即出城,段世宇便出宫回府派人盯紧了段世宁,不成想,段世宁竟没等洛依尘传召,便自己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