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玉艾信里说了什么吗?”洛依尘在出去倒水的时候问了陈子离这么一句。
陈子离也站在帐子外,低声道:“太后病重,信里说也就是一个月不到的事情,我算着这信传过来就要十多日,往回走再加上路上耽搁,太后到时没准儿已经殁了。”
洛依尘一想到太后要死,嘴角就掩不住的笑意,但还是道:“十天传不来这信,我只怕皇上碍于孝道不打了,直接班师。这落霞谷拿不下,咱们怎么跟琻人谈条件?咱们打了这么多天,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打落霞谷,我便没法夺李家的兵权,至少拿到的少些。不过太后死了也是好事,一来上官家是一定不必再忌惮,二来皇上若是回去,放手让我领兵打下落霞谷,这便多了些军功。”陈子离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此刻回京的,况且是为了上官氏死不瞑目的事情。
“容我想想法子,回京不妥当,此时截住来往信件只恐时间不够,只能从别处下手了。”洛依尘说罢,便走回帐子里。
果然,皇帝回京赶太后病危之事,却并未带洛依尘回去,只着李氏快马随同,轻车往京里赶。任他们紧赶慢赶,太后还是在皇帝入京前一日殁了。陈子离不知洛依尘用了怎样的法子留在这里,但皇帝还是遂了她的心愿。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装装样子?这可是得圣宠的好手段。”陈子离手指敲着桌子,看着对面的洛依尘,他还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洛依尘会放弃这种捷径。
洛依尘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的说道:“活着不孝,死了乱叫的事情,我才懒得做。”说完还笑着看向陈子离,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回去做个孝子。
“别看我,死了乱叫的事情我也觉得丢脸。再者说,乱叫的功劳能和军功比吗?”他十分无奈的笑着说,洛依尘的意思他很明白,无非就是等他说出军功二字。
“你打算怎么拿下落霞谷?”洛依尘问道,她此刻才不关心太后的死活,她更关心落霞谷能不能拿到手。
“光问我做什么,你想必也早有了主意,不如让十六哥猜猜,是个什么主意。”陈子离笑看着段凌肃,见洛依尘看他,二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你们打的什么哑谜?我是猜不到的,左不过是要急行军,奔袭夺下这个山谷。”段凌肃思来想去,只得这一个法子。
“我就说他是这么个打算吧!你还不信,如今可信了?”洛依尘一脸不屑的看着陈子离,她就知道,这种肉包子大狗的计策一定是段凌肃最常用的。
“信,十六哥也太叫人失望了,落霞谷是天险,哪里能奔袭去打?这还不成了羊入虎口,等着人家架好刀剁肉。”陈子离说罢,看向洛依尘,毕竟要同段凌肃知会一声。
洛依尘瞧了段凌肃一眼,道:“我的打算,莫过于是稳扎稳打,扎营在落霞谷东口。昨日业已派兵,从南北两方合围,截住琻人粮草供给。”
段凌肃听罢,想了想,道:“这倒是好打算,就怕琻人把你派去的人截杀在半路,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那才最好,琻人出谷截杀,必然分兵,我南北两面皆派了两队兵马,起先不过是百十人,放放火引诱琻人出来,后头跟着的才是真正的兵马,就等着前面的人死了,便能打刘英一个措手不及。”洛依尘心里打好主意段凌肃是要犟嘴的,故而此刻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随你们去好了,能打下落霞谷,几百人的命,你们自然不会在意。我只管给你们押送粮草,管着扎营做饭。真正要怎么打,你们自己定,也不必知会我。”段凌肃说罢,径自掀了帘子出去。冷风吹进来,洛依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子离在段凌肃出去之后,跟洛依尘道:“这几个月的仗打下来,我想明白了,要是攻不下落霞谷,我大不了战死,不过你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刘英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你若是带兵,他首当其冲便会生擒你,一旦主帅被俘,我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洛依尘看着陈子离,神情莫明,垂眸想了想,说道:“你让我一个人逃命去?临阵脱逃的事,我做不出来。”
陈子离跟洛依尘道:“你什么事也不要做,带着兵马出城去,往关内退。我们在这里还能跟琻人纠缠几个时辰,这几个时辰,足够你跑远了。不要穷追,不要带兵营救。”
洛依尘说道:“可是我已经来了,这事不要再说了,让将士们知道了,这仗就更没办法打了。”
“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你不能落到琻人的手里去。若是你被他们捆了,两军阵前,这仗还如何打?”一语成谶,说的也许就是此刻了。
洛依尘说道:“我自有打算,现在不是安排退路的时候。在落到他们手里之前,我会结果我自己,你回去,也可叫皇上不用担心。”
陈子离跟洛依尘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仗跟这话搭不上边,琻人只要围了落霞谷,两面夹击,我们就没办法再打下去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活着。”
“我只是希望自己活着,如果你此次带兵被俘,我无法同皇上交代,也没办法同全军将士交代。”
坐着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跟陈子离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我总觉得,我们不会死在这里,一个小小的落霞谷,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陈子离说:“我也觉得不是,只是世事这东西,谁能说的清?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想到,我会与你一起来这个地方。”
“也许我还会舍不得离开这里。”陈子离喃喃自语了一句,面前桌上的一点灯光如豆,光晕却还是能暖人心。二人看着对方,都明白,若是他们有命离开这里,那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喊杀声传进了帐子中,一阵大风吹开了虚掩着透气的窗户,将床前的油灯吹灭了,屋子里顿时一片昏暗。
陈子离下了床,跟洛依尘说:“琻人又来了。”陈子离大步往屋外走去。洛依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了陈子离一声。陈子离没有停步,只点了一下头。
琻人这几日一直在派小股兵力攻城,夺点儿粮草,骚扰一下,将煊军弄得疲惫不堪。陈子离走后,洛依尘叫了阮欢进来。
“你这几日,去十八爷帐下听训,不必在本宫这里浪费时间了。”琻人没胆子也没本事来劫大营,洛依尘也不愿耽误了阮欢立功。亲兵的功劳如何能同正经杀敌比,若不是有切实军功,受到提拔也会被人说是攀裙带,洛依尘想要用人,便不能给他留下话柄。
阮欢听罢,只问了她亲兵护卫之事如何安排,见洛依尘执意让他去陈子离帐下,仍旧挂亲兵统领名号,也不好过多推辞。
陈子离第二日瞧见阮欢的时候也不惊讶,多一个可用之人,只要洛依尘那边儿不惹事,何乐而不为呢?况且,阮欢若是能立下军功,就算他自己问心无愧的上位,朝中众人也只会当他是洛依尘的人。
一切看起来都是中规中矩的,主帅都已准备好分兵奔袭夺取落霞谷,直到,他们的某位主帅在出兵前一日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