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的驻军地里,季泽站在营门前往陈子离会来的地方张望着,看见小南骑着马过来了,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小南在季泽的跟前下了马,开口就问:“王爷和阮将军呢?”
季泽兴致缺缺地说:“王爷在院里,我们将军送魏家夫人回帅府去了。”小南撇撇嘴,把马交给了一个兵卒,迈步往军营里走去。
季泽追在陈子离的身后,说:“你这几天吃饱肚子没有?挨打没有?”
小南回头看看季泽,说:“你是不是巴着我被人打几顿,最好饿死?”
“这是什么话?”季泽笑了起来,说:“师傅,我看你气色还不错啊。”
“别提了,”小南拿手里的马鞭甩了季泽一下,说:“遇上了一个呆子。”
“呆子?”季泽来兴致了,说:“谁啊?我就知道魏家有一个疯子,这个呆子是谁?”
“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南说:“你有老婆了,还是说你想要个小?”
季泽忙板正了面部表情,说:“别往我身上泼这种水啊,我这辈子有一个媳妇就够了。”
小南笑了一声,说:“等你官大之后,你再跟我说这话吧。”季泽白了小南一眼,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就这点不讨喜,不把女人当回事。
“打水,”小南说:“我要洗一下,魏家柴房里还他妈有耗子!”阮欢这时护着马氏夫人到了帅府,魏传东迎出了大门。马氏夫人自己先往后宅去了,魏传东与阮欢坐在了魏传东的书房里。
“府里也杀人了?”阮欢进门时,就看见府里的地上有血迹,与魏传东隔着一张茶几坐下后,便问魏传东道。
魏传东说:“是啊,方才小南在这儿时,府里的一个丫鬟要杀我。”阮欢的眉头就是一皱。
魏传东说:“那丫鬟和她姐姐都杀了,跟她们姐妹交好的人,就算是跟我过来的老人,也都一并处置了。”
阮欢说:“地道挖得怎么样了?”魏传东看了阮欢一眼,这人也不问死了多少人,想想也对啊,阮欢又怎么会在乎死人的多少?阮欢看魏传东突然之间不说话了,就又问魏传东:“怎么了?”
“没什么,”魏传东说:“地道已经在挖了。”
阮欢说:“什么时候可以挖通?”
“三天吧,”魏传东跟阮欢道:“被我派去管这事的将官跟我说,最快也要三天。”
阮欢摇头,说:“宁国人随时会攻城,一天之内必须把关外的地道口挖通。”
魏传东想说这根本做不到,只是看看阮欢一本正经的脸,魏传东咬牙点了点头,说:“我尽力。”
“错过了这个机会,不一定还能有下一个了,”阮欢听魏传东说尽力,就又说道。
“知道了,”魏传东说:“我一会儿亲自去盯着去。”阮欢听魏传东这么说了,才起身跟魏传东告辞。
魏传东送阮欢出书房,一出书房门,魏将军就看见自己的侄女儿站在庭院里,顿时就头疼了。魏宁春看见阮欢跟她父亲一起从书房里出来了,忙就走到了走廊的阶下,看着阮欢道:“阮将军。”
阮欢冲魏宁春点了点头,喊了魏宁春一声:“大小姐。”
“你来做什么?”魏传东问魏宁春。
魏宁春说:“我那天骂了将军。将军,对不起。”魏宁春说着,给阮欢半蹲行了一礼。从小跟着父兄舞刀弄枪的魏大小姐,可能是第一次行这种女子的半蹲礼,把这动作做得别扭之极,歪歪倒倒的,连她亲叔都看不过眼。
阮欢看了到这个礼后,没什么大反应,伸手冲魏大小姐做了一个虚扶一把的手势,说:“大小姐不必多礼,本就是演戏,让大小姐受惊,还望大小姐见谅。”
魏宁春说:“将军你不怪我?”
阮欢说:“我为何要怪你?”
“因为我……”
“行了,”魏传东冲侄女儿一瞪眼,说:“你当将军是你吗?针眼大的心眼。”
“我不知道是演戏啊!”魏宁春小声嘀咕了一声。
阮欢跟魏传东说:“将军,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魏传东忙道:“我送你。”魏宁春要跟在这两位身后走。
阮欢回头说:“大小姐留步吧。”魏宁春真就没再迈步子了,老老实实地站下了。
魏传东跟阮欢稀奇道:“真是怪了,这丫头倒是听你的话。”
阮欢听陈子离说过,魏大小姐是敢跟魏传利那个老子动手的,更不必说比她大了十来岁的四叔。边走边想了一下后,阮欢才跟魏传东说:“大小姐不亏是将门之女。”
魏传东都闹不清阮欢这是不是在夸他侄女儿,只能是呵呵笑了两声。等魏传东送了阮欢回来,就看见马氏夫人带着魏宁春站在书房的院子里等他呢。“阮将军走了?”马氏夫人跟着魏传东往书房里走,一边问道。
魏传东看见他大嫂,说道:“他去南来客栈看看了。”
“四叔,我跟娘说了,我跟将军道过歉了,可娘不信。”魏宁春噘着嘴道。
“她道过歉了,”魏传东说:“阮欢本就没怪她。”
马氏夫人看着魏宁春说:“你回后宅去吧,二丫头胆小,你陪陪她去。”
魏宁春站着不走,说:“四叔,阮将军是不是能把二叔和大哥救回来?”
“这不是你能问的事,”魏传东大手一挥,说:“赶紧走。”马氏夫人把魏宁春往外推了推,魏宁春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女儿走了后,马氏夫人才跟魏传东说:“丫鬟的事是我的错。”
“小南说谁能提防一个小丫鬟,他这话说的没错,”魏传东说:“以后再找庆远这里的人入府,我们都要小心一些了。”马氏夫人点了点头。
“阮欢会带人出关去,”魏传东压低了声音,小声跟马氏夫人道:“这事我先告诉大嫂一声。”
马氏夫人一惊,说:“他要亲自去?”
魏传东把阮欢的原话跟大夫人说了一遍,最后道:“阮欢看着是一副武将的样子,其实这个人的心思细着呢。大嫂也就是瞧着他跟瑞亲王比起来老实得有些呆,只是瑞亲王那样子,太出挑,故而显不出阮欢罢了。”
“他若真能救下大郎和老二,”马氏夫人说:“你要把宁春和二丫头嫁给他们吗?”魏传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马氏夫人又说:“瑞亲王和定国将军都没有妾室,他们……”
“大嫂,”魏传东打断了马氏夫人的话,说:“两个丫头都攀不起瑞亲王,而且跟阮欢都不合适。没戏,这事大嫂你就不要想了。”
马氏夫人看着魏传东,阮欢愿意冒险出关去救她的儿子,不管儿子能不能被阮欢救回来,马氏夫人都愿意报答阮欢。更何况这会儿马氏夫人也看出来了,阮欢这人有勇有谋,为人处事也周到知礼,她的女儿跟了这样的男人不会错。“我的女儿不好吗?”马氏夫人问魏传东道。
“这个得让阮欢说,你别忘了,他的那个正妻可是先帝圣旨赐婚,这叫珠玉在前,魏家的女儿未必就能入了他的眼,”魏传东道:“行了,这事就先放放吧,等这仗打完了再说。”
马氏夫人点了点头,但还是道:“宁春和二丫头怎么了?哪有四叔说侄女儿丑的?”
“边关的女儿家能跟江南美人比吗?阮欢的媳妇儿虽是北人,但他平素见的,瑞亲王喜欢的,还不是太后那般的江南娇女。”魏传东倒是不护短,跟马氏夫人道:“现在不是操心这事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地道在第二天的中午时分被挖通了,小南带着人进地道里去走了一趟,回来跟阮欢说,那处无名山丘上没有宁国驻军。
阮欢当下就跟魏传东说:“将军,我这就带着人进地道去,宁国人若是攻城,你在地道口擂三声鼓即可。”
魏传东点了点头,道:“若是进不去宁国联营,将军就撤回地道,千万不要勉强。”
“我知道,”阮欢道:“这地道也只能用一次,我不会勉强,但魏将军,我会尽力。”
魏传东说:“大恩不言谢,阮将军,你的这个恩,我记下了。”
阮欢冲魏传东摆了摆手,道:“王爷留下来,他会看着大军,王爷说,将军守城之时若是要用大军,尽管命人去请他。”
这天晚上,庆远的夜色还是很好,圆月繁星。二更时分,宁国联营中号角声响,随即战鼓声就惊天动地的响起。“将军!”站在望楼上的哨兵跟魏传东大喊:“宁国人杀过来了!”
阮欢带着一百多人等在地道里,小南手里的肉干才啃了一半,听到有鼓声传来,一数是三声响,忙把手里的肉干往衣襟里一塞,跟阮欢说:“将军,宁国人攻城了。
阮欢的眼前就是小南一帮人中午查看山丘地形后,虚盖起来的木盖子,道:“我们走,”阮欢跟部下们又说:“最好都给我活着回来。”
兵将们都冲阮欢点了点头,为了方便马匹出地道,挖地道的大军在地道出口之里铺了一个斜坡。
阮欢牵着马走在了最前面,一行人从地道里鱼贯而出。几个陈子离派来的死士留下来,看着地道的这处入口。阮欢站在山丘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宁国人攻打庆远的情景。
小南看一眼庆远那里,跟阮欢小声道:“将军,我们还要等吗?”阮欢翻身上马,这个时候他们身上穿着宁国人的军服,腰间也挂着宁国人惯用的短剑,只要他们不开口,能骗住宁国人一时。
小南等人也上了马,他们是大军中最能打的一帮人了,没有紧张,空气中隐隐泛滥着的血腥味,反而让这帮刀口舔血的军汉有些兴奋。
阮欢跟站在他马前的季泽道:“若是我们失手,不管我们处境如何,只要看到宁国军过来,你们就把地道口堵上,堵不上,也要尽快去通知关中的人,把那边的口子封死。”季泽应了阮欢一声。
阮欢纵马往山丘下跑去,小南紧跟在了阮欢的身后。等这队人马冲下了山丘,站在城头望楼上的哨兵,冲魏传东那里吹了声口哨。
魏传东听到口哨声,知道阮欢他们出了地道口了,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只是魏将军的面色不变,跟自己麾下的兵将们大声喊道:“连大军我们都能收拾,我们还能打不过这帮宁国杂种?给老子杀!”
魏传东的喊声传到了城下督战的宁国将军藏栖梧的耳中,引得这位将军冷笑连连。这会儿煊国人在城楼上的防务看着就乱,顾左就顾不到右的样子,这让藏栖梧对城中魏家军与大军内讧的消息,没有生疑。
阮欢一行人没跑直线,而是在庆远外的荒原上绕着弯往宁国联营那里跑。他们不想遇上宁国人的箭阵,就只能指望在他们到营门之前,不要让宁国人发现不对来。
“回营调兵,”藏栖梧这时跟陪在自己身边的三子道:“我们今晚就拿下庆远。”藏云领命之后,带着自己的亲兵拨转马头往军营跑去。
等阮欢看见在自己前头不远处跑着的藏云时,他带着自己的人马朝藏云这一队人靠了上去。
阮欢这一行人靠得近了后,有藏云的侍卫回头看了阮欢等人一眼,见阮欢等人穿得是宁国军服,在煊国军不可能出关这个认知的主导下,这位只当阮欢这帮人也是奉命回营的,没太在意。
藏云就更没回头看上一眼了,宁国联营辕门前的人看见是藏云回营来了,也没问话,直接就放了行。
阮欢原本是准备杀进宁国联营里的,这会儿看着藏云一行人无人阻拦,不下马,也不减速就往军营里跑,阮欢便干脆带着人,紧跟在藏云一行人的身后,进了宁国联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