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石凝霜失了殿选的机会,早早的用了午膳,躺在床上,等着戌时来人将她送出宫。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安菱又从屋外进来了。
早课已经上完,安菱自然累的要命,一进来就趴在床上,懒得起来。躺了一会儿,见石凝霜也躺在那里,又想起来,石凝霜似乎今日早上不曾去上早课,一时间起了关切的念头。
“石小姐?你今儿怎么没去上早课?明儿可就殿选了。”安菱一脸关切,分明就是半点都不知道的样子。
石凝霜如今是被惹急的狗,恨不得见人就咬,一听安菱提起殿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我的脸毁了,你开心了?都是你们这起子小贱人,瞧不得我好,给我下绊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遮着脸的纱揪下来,一脸的红斑把安菱也吓了一跳。见她这样,安菱倒是并没有跟她这般疯狗咬人的态度过不去。
安菱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门口进来一人说道:“石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姐姐家世容貌皆胜于你,又何必给你下绊子?”
“洛依尘!都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石凝霜一见是洛依尘进来,当即跳下床就要拼命。
“一会儿是安姐姐给你下毒,一会儿又成了我,照你这般攀扯,岂不是这满宫里都给你下毒?”洛依尘笑看着她,安菱站在她侧后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被她一句话气的咬牙。
安菱心里也委屈,自己只是关心一下她石大小姐,怎么就成了下毒的人了?冷哼了一声,瞪了石凝霜一眼,也不说话。
“毒是你下的,她安菱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二人蛇鼠一窝,这还没入宫呢!姐姐妹妹叫的可真亲热啊!”石凝霜照着洛依尘就一巴掌过去,却被在旁站着的安菱一把抓住。
安菱见石凝霜如此,更加气愤道:“我听你身子报恙,好心问你,你就给我摆脸色,栽赃我说你腹痛是我陷害,天可怜见的,昨夜我都没歇在西苑里,我说你诬陷我,你就与我口角还抓我,要不是我躲开了,你到底要怎样?”
洛依尘抓住石凝霜另一只手,看了安菱一眼,示意她放手,随后便一个用力将石凝霜甩到地上。
“安家小主昨夜没歇在西苑?”淑妃忽然从门外进来,眨巴着眼睛问着,好似并没有听说这件事。她看了倒在地上的石凝霜一眼,又瞥了一眼洛依尘,却并没多管闲事。
“是啊,我昨夜里宿在内宫的,是文嫔娘娘叫我过去说话,到晚了才住在一起的。”安菱说着看向淑妃,并不觉得自己的话里有什么错处。
“宫里的规矩难道是虚设的吗?”懒洋洋的声音透着一份气势,淑妃终于要出手了。这个女人能凭借青楼出身而得宠这么多年,少不得是有几分手段的。
众人本能的退后一步,都低了头,因为她们都清楚,若是惹到了这个得宠又素来小心眼的淑妃娘娘,到底意味着什么。
安菱一听这话,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白了脸色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忙是低头行礼,而石凝霜则似呆了一般的起身,一身泥土的福了一福,礼数是有了,可神色却十分恍惚。
“向晚,昨个你院里有人越矩,你说该怎么处置?”淑妃轻声的问着向晚,向晚上前低着身子回答:“宫规里有一条:各主各奴,入夜归房,不得私自擅越,不得空房待锁。”
她的话还没说完,洛依尘赶忙站出来道:“这个规矩姑姑并不曾教导,奴婢等自然不知,是为不知者不怪,娘娘如此咄咄逼人,岂非有意寻衅?至于各主各奴,虽说如今我们称一声奴婢,但并未殿选,仍是官家小姐,算不得主子,也算不上奴。”
“这宫里非主即奴,昨夜若不是主,那也是奴,宫规里说的清楚,各主各奴,入了宫难道可以不守规矩吗?”淑妃一脸平色,无恼亦无喜,似是一个堂上的判官一般,说的全然冷漠。
“娘娘,明日之后大家可少不得要一宫同处,都是皇上的妃嫔,您多少是不是也顾忌一下面子?”洛依尘还想把安菱的家世搬出来说事,她就是要跟淑妃过不去,这个女人如今太过得宠,将来少不得要下绊子,既然如此,她不如今日就给她下个绊子。
洛依尘话还没说完,却被淑妃抬手打断:“别说了,本宫眼里容不下沙子。在这宫里就要守规矩,本宫别的不清楚,只记得皇上曾说过:要想国有秩,宫可安,就必须尊规守矩。洛小主,擅自留宿他院的又不是你,你犯不着为她说好话。”
淑妃一席话不但把皇帝搬了出来,更是把洛依尘从事里面给扯了出去。她自信洛依尘不会再出头,而向晚看了淑妃一眼,只好冲安菱说到:“安家小主,宫里有宫里地规矩,擅自留院是要挨罚的。所以,得罪了。”
向晚紧接着又大声地道:“依宫规,杖责二十。安家小主乃是秀女身份,不敬宫嫔,按照宫规,理当杖责四十。”
淑妃一听这话,满意的点点头,道:“向晚,是不是该行刑了?”说着做了个请地姿势,似乎想要亲自动手一般。
“我......”安菱还想争,可注意到洛依尘说不出话的表情,也就没了底气。想到先前淑妃说的清楚,她洛依尘与此事无关,自然不会为自己再去触这个霉头。
向晚走上前,淑妃又唤来两个嬷嬷,一起将安菱拖拽到了搬来的长凳上。而一旁看热闹的秀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说她们行礼走了,怕淑妃觉得杀鸡儆猴没猴了,留在这里,热闹倒是看了,但谁知道淑妃今儿想杀几只鸡呢?
洛依尘低头想了想,在向晚行刑前又走上前行礼,开口道:“淑妃娘娘,两项罪名加起来,六十杖下去非死既残,安姐姐到底也是待选秀女,娘娘这般做,是拿对待奴才的法子,万一出了事儿,娘娘可担待的起?”
她不在意此刻是否跟淑妃撕破脸,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了。这话看起来是实打实的为安菱说话,但听在淑妃的耳中,未免不是激将法了。
“洛小主是打定主意要跟本宫过不去了?!你不要忘了,就算你手里有皇上的圣旨,仍旧还是待选秀女的身份,本宫身为宫嫔,自有训诫之责。”淑妃走上前,狠狠的瞪着她,却见洛依尘仍旧福身行礼,半点没有被她刻意摆出的威风吓到。
淑妃果然被她一番话气糊涂了,身为宫嫔不假,可上头还有皇后贵妃,她这会儿大发威风,传出去不说皇后,就是贵妃也饶不了她。
“奴婢不敢跟娘娘过不去,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是娘娘一定要罚,奴婢愿替安姐姐分担三十杖。”洛依尘此话一出,一众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她。的确,这不是疯了是什么?三十杖,死是肯定死不了,但打残了还怎么殿选?
洛依尘此刻却是不怕淑妃答应,只怕她想明白其中关窍。淑妃若是答应了,无非就是挨板子,到时候正好以此错过殿选,算是意外之喜。就算皇帝仍旧不肯放过她,也是无妨,淑妃做了这样的事情,将来的日子再别想好过了。
至于安菱,今日不死,未必明日就不死。无论今日还是明日,这一条命都会算在淑妃身上,左不过浪费一瓶药罢了。
淑妃此刻心里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洛依尘毕竟是皇帝亲选的秀女,若是知道她故意下手,皇帝必定要冷落她,就算不是为了洛依尘,也会觉得是她不敬。
“洛小主这话还不是跟本宫过不去吗?若是本宫无故打了你,岂非叫人议论本宫无事生非?就算到时候解释说,是你们二人感情好,本宫也不免要落个不仁之名。”淑妃看着她冷笑着说道,并没有下手的打算。
见洛依尘再无话可说,淑妃抬手令向晚行刑。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人意料,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淑妃有些气结。
那几个嬷嬷刚开始行刑,安菱便痛呼出声,而在打了二三十杖之后,洛依尘便跑过去,不顾那几个嬷嬷的阻拦,硬是替安菱挨了好几下。倒是不远处置身事外的元琹看了,走过去将她拉开。
虽说洛依尘挨了这么几下板子,但到底没打实在,能看得见的地方连个红印都没有,就算是身上青了几块也无妨。
淑妃原本还想开口,但见元琹拉走她之后洛依尘也没再找事儿,便只好忍下心中的不满,并没有说话。
直到打完六十板子,见安菱还有气儿,淑妃也着实放下心来,故作仁善的请太医给安菱医治,自己则甩甩袖子走了。
太医来的倒是也快,只是来的太医不过都是太医院的学徒,来了也是走个过场,随意给了些伤药便算了。
可怜安菱,中午被淑妃杖责过后,还没熬到晚上就咽了气。至于洛依尘,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手中拿着的茶杯微微抖了一下。
这件事洛依尘看似半点都没有掺和,向晚听说在皇帝知道安菱被淑妃打死之后,也给打死了。如今,再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将安菱留宿内宫的消息传给淑妃。至少在表面上,淑妃能知道,是因为安菱自己说漏了嘴。
而洛依尘所做的,无非就是情真意切的求情,甚至不惜替安菱挨了几板子,又侧面得罪了淑妃,这些事情,她自然会让人告诉安家。
而淑妃呢?她此刻是痛快了,弄死一个秀女,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将来会分了她宠爱的女人。如此看来,她哪里能不痛快?
要说这淑妃也不聪明,她只是心狠手辣了些,却并没有多少脑子。人家好端端的一个秀女,她就这么用一点小错弄死了,且不说皇帝那边没法做人,就是外头的安家,怎能轻易饶了她去?
倒是皇帝,还是舍不得对这个女人下手,只是废了她的妃位,谪降为嫔,褫夺封号,禁足三个月就算了事儿。
不过杀了一个向晚泄愤,皇帝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洛依尘在心里很是替向晚不值,好端端的,一条狗罢了,主子犯了事,她却变成了狗肉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