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5章 回首
“那日在方府门前,我伤重难行,尚且不见世子关切。”方紫岚勾了勾唇,开口皆透着讥诮,“怎的如今反倒会担心我了?”
“我……”慕容清抿了抿唇,“那日是我失态了。”
方紫岚脸上笑容淡了几分,“世子莫不是以为做低服软,我便会把那半块令牌还给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清赶忙摇了摇头,“只不过……”
“只不过我虽是方家三小姐,但也是你的世子夫人。”方紫岚接口道:“若我一直躲在方家不出来,世子面上怕是不好看,我说的对吗?”
闻言慕容清把头摇得更厉害了,“我从未这么想过。与我的亲事,本就委屈了姐姐,若姐姐觉得我做的不好,在方家多呆些时日也不打紧。”
他说着顿了顿,补充似的道:“只要姐姐气顺了,我面上好不好看,都不重要。”
方紫岚哼笑一声,并未与慕容清就这些表面的客套话多做纠缠,只是道:“世子准备就在这和我说话吗?”
“当然不是。”慕容清面露为难之色,方紫岚看向旁边的萧璇儿,对她道:“劳烦萧姑娘与我爹说一声,我同世子回去了。”
“方三小姐……”萧璇儿皱了眉,却被方紫岚一个眼神止住了,便只应了声是。
于是方紫岚随慕容清回了驿馆,两人坐在马车上,相顾无言。
“世子想与我说什么?”方紫岚先出声打破了沉默,慕容清也没有与她兜圈子,直言不讳道:“方家逃过了一劫,未必能逃过下一劫。我想知道,姐姐还是执意要保方家吗?”
方紫岚怔了怔,不动声色道:“若我厌烦了,不愿再保方家了,你待如何?”
“若是如此,我们明日就启程入京。”慕容清神情认真,“我们已经在东南之地耽搁了太久,无论是李晟轩还是慕初睿,怕是都快要坐不住了。”
方紫岚没有说话,慕容清就继续道:“更何况,银甲军在谢琛面前露了脸,此事夏侯家未必会守口如瓶……”
他没有说下去,方紫岚看着他,“你我如今是一船之人,银甲军之事一旦传出去,谁都活不了。”
慕容清微微一笑,“姐姐愿与我同生共死,倒是我不曾想过之事。”
“毕竟我手中有半块可以指挥银甲军的令牌。”方紫岚坦然道:“我既然不会把它交出去,自然也无法撇清关系。”
“是吗?”慕容清问的暧昧不明,方紫岚没有回应,他便自顾自道:“既然如此,我便吩咐下去,明日……”
“慢着。”方紫岚打断了慕容清的话,“若我还是执意要保方家,你又待如何?”
慕容清似是毫不意外,不答反问道:“姐姐希望我如何做?”
“我只想确认。”方紫岚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的话,是否作数?”
“作数。”慕容清敛了神色,“若姐姐还是执意要保方家,我也有法子可以让姐姐称心如意。”
方紫岚凑到慕容清近前,轻声道:“愿闻其详。”
“荣安王之死与毒虫毒草有关,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能查到的可不只是山匪。”慕容清意味深长道:“岭南五家人首当其冲,与其结亲的夏侯家也难独善其身。”
方紫岚不置可否,“那可是夏侯家,就算真的查到他们头上,谢琛主审,又能审出什么?”
方紫岚敛了神色,扬声问道:“铁面判官百谌,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百莫辞还欲说什么,却见方紫岚并未看他,手中梅剑再度划出一道银光,撕裂了对方的杀招。
仿佛炬火,点亮了黑夜。
虽然不过片刻,但足以令人震撼。
“好,我便听燃灯大师一回。”方紫岚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毅然决然,“今日的钟灵寺,由你百莫辞,做主。”
百莫辞怔了怔,尚未琢磨出方紫岚话中之意,便见她上前一步,“鬼门之人,来一个我杀一个,至于这帮江湖人……”
她顿了顿,“百莫辞,你自己看着办。若是拦不住,钟灵寺灭门,亦近在眼前。”
百莫辞双唇紧抿,沉声道:“钟灵寺之事,便不劳你紫秀费心了。”
“是吗?”方紫岚身形闪动,只留声音回荡,“燃灯大师,当年你能救下百莫辞。今日,你还能救下钟灵寺吗?”
燃灯大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却在有所动作之前,被百莫辞拦了下来,“师父,不可。若是放他们进去,那寺里百姓又待如何?”
闻言,红泰转头看去,从虚掩的寺门内看到了些许粗布衣角,难怪刚才方紫岚会对百莫辞说,“你又怎知,我不是为了寺内之人而来?”
莫非她早就知道,钟灵寺想要杀人灭口,扣了众多被欺压夺地的百姓在寺中?
不对,若是如此,百莫辞为何不肯放这帮江湖人入寺?他是想……保住这一寺的人?
“你愣着做什么?”阿宛躲在红泰身后,焦急道:“鬼门中人已至,你为何还不去帮她?”
红泰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理会阿宛的话,而是冲百莫辞喊道:“适才紫秀说了,由你做主。我倒想听听,你要如何做主?”
百莫辞紧握手中判官笔,挡在了钟灵寺门前,“今日,有我百莫辞在,谁都别想伤钟灵寺内一人。”
“既然如此,我助你。”红泰与百莫辞并肩而立,阿宛站在他身后,不敢置信道:“帮他?你疯了吗?”
“他是百谌之子,我愿意为此,信他一回。”红泰的声音搅在这一场厮杀中,显得轻如鸿毛,但阿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百谌啊,曾经名震江湖的铁面判官,却因伤了转轮王楚彬,被紫秀灭门。那一夜,是否也如今夜一般,浸染鲜血,暗无尽头……
“多谢。”百莫辞朝红泰微微颔首,随即看了一眼身后的燃灯大师和阿宛,“请师父与世子夫人回寺。”
“我……”阿宛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任由红泰把她推入了寺门,眼睁睁地看着他与百莫辞抵在门外,隔绝了一切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