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一年已经到了年底,元皇十三年即将过去。
今天是年二十七
北陵城内挨家挨户开始做着过年的准备,贴门纸,挂灯笼,每一家每户的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过年了,孩子们能有新衣服穿,父母会准备一大桌好吃的,这谁不开心呢。
但此时的云府,却没有全城的喜庆氛围,出奇的反常。
整个宅子简单地用白色装饰了起来,每一个仆人都面带泪痕地进进出出。在主人云尹翼的吩咐下,府邸十里范围内的喜庆活动全部都出了高价,让他们暂时停下。
难免周围有市井大妈好奇地问了一句云府的仆人,府里出什么事了。
“云夫人,走了。”一句简单的回应,却石破天惊地打破了周围的平静。王淮芳,这个平平淡淡伴着云尹翼走了数十年人生的女人,因为一场大病离开了这个世界。平日里,她尽可能地照顾府里的人,开的工钱是别的府的两到三倍,有些事还亲力亲为,让他们少干活受罪。
因为她的勤俭持家和亲和的作风,在云府家丁和女仆心里的地位十分的高,甚至超过了家主云尹翼。她的逝世,很多人伤心的流下了眼泪,不是做作,而是真心替这位夫人感到可惜。她本还可以有美好的年华可以享受,可惜,就这么走了。王淮芳还经常打开云府的粮仓放粮给周围贫苦的百姓,在不触及纪国律法的情况下帮助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围的百姓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为这位无才却不平凡的女性默哀。
云府主堂,这次不同于云霄明被杀时的简单铺设,云尹翼带着云凌言跪坐在主位,王淮芳的灵位高高设着,接受一位又一位前来的宾客哀悼。
“老爷,该来的基本都来过了。陛下也派了石公公送来了慰问的旨意,希望老爷节哀。”管家在云尹翼耳旁小声地说道:“不过宁将军府的人没来,连哀悼的东西都没有。”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云尹翼不同于往日一代权臣的风度,两只眼睛无神地看着眼前妻子的灵柩,他还记得前几日上朝时大夫尚告诉他王淮芳的病情还有希望。
昨日深夜,不停吐血的王淮芳遭到他悲痛的质问时才把真相告诉了他。
“尹翼,大夫早就知道我得的是绝症。”云尹翼替王淮芳擦了擦嘴角的血,她虚弱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露出了满足的眼神:“你不用为我难过,我这辈子能嫁给你,对我来说已是天大的幸运,这么几十年,你对我这么好,从没有过别的女人又和我生育了这一双儿女,我已经享受过别人所谓的天伦之乐了。尹翼,你听我说,霄明死了,凌言早晚是要嫁人的,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再纳几个妾室,你堂堂左相不可无后啊。马上就要过年了,给我守一夜的灵就够了,别耽误府里过年。”
“天冷了记得把被子加厚点。”“你肠胃不好,少吃点冷的,我跟厨房提过了,以后,多给你做热的。”“那个明楼主看上去还是不错的,长得也不错,又能干,你还是要多替凌言把把关,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一句又一句的叮嘱,云尹翼什么都没说,只是眼泛泪光地把头靠在王淮芳的肩上,不停地猛点着头。
王淮芳看着他这个样子咳嗽了一声,又笑出来:“你现在的样子,可真像你年纪小的时候,那么幼稚。”
“哪有,那个时候,你比我更幼稚吧。是谁天天偷吃糖的。”云尹翼被妻子嘲笑了不自禁出言反驳,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王淮芳的双眼已经闭上了,原本一直在抽动的鼻子也不动了。“淮芳。”云尹翼痛苦地在被子上流下了自己很多年都已没流过的男儿泪。他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妻子复生。
甚至为了不耽误过年,王淮芳如此卑微地只要求给她守一的灵就够了。这么多年,自己专注于政务,多久,都没有好好地陪过妻子了呢。
“爹。”云凌言的声音让云尹翼回头,看了看自己带着白头巾也依然很美的女儿。
云凌言高挺的鼻子旁两条泪痕依然清晰:“爹,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和娘一起带着我和霄明,带着我们放风筝。每次我偷听你教弟弟兵法谋略,娘总教训我这些不是女孩子家家该碰的东西,我还总跟娘顶嘴。可现在,霄明不在了,娘也走了,我想找个人顶嘴都没有了。”她说完把手里的纸钱放进火盆里,便靠在云尹翼身上哇哇大哭起来:“爹,我想娘了,我想弟弟了。为什么他们都扔下我们走了。”
云尹翼抱住了云凌言,强忍泪水,轻轻地拍了拍她:“别怕,言言。你还有爹,还有爹。爹答应你,爹不走,爹会陪你一生。”
正当父女二人相拥颂哀的时候,门口通传的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啸楼楼主,明诚北到!”
“终于来了,还以为这家伙不来了呢。”云凌言坐了起来,眨巴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看着一身白色儒装的萧明寒独自一人走进了云府主堂。
他静静地站了一下,对着王淮芳的灵牌以标准的姿态行了一个礼,然后又对云尹翼父女二人行了一个给家属的礼。“左相,凌言,节哀。”知道后面已经没人,萧明寒也发现了云凌言脸上的泪痕,走到她身旁,坐下温柔地拍了拍她。
云凌言顿时换了个姿势,认真地看着萧明寒:“我问你啊,你们南啸楼的人是不是都是一起过年的?”
“嗯?”萧明寒对她问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了她:“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不过只有我们几个主要的成员,是在楼里一起过的年。有一些兄弟会让他们过年回家的,没有家的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一起过年。”
这一点上,萧明寒没有隐瞒她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
只是宁生铭已经开始掌管天机阁,年后应该就会拜相。慕容幻筠得重新开始为纪国做事,南战天倒没有怀疑过她,毕竟她的背叛使萧定南惨死,这一点,萧明寒真的佩服父亲当年的远见。
唯一的遗憾是今年幻筠姑姑不能来楼里过年了。
“那要不?”云凌言有些犹豫地看了一下云尹翼和萧明寒,道:“你今年就别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一起过年了,来我们云府过吧!”
“啥!?”
已经无语的云尹翼此时此刻只想说一句话,他体会到了,女大不中留这句话的真谛了。
我的天呐,你还没嫁人,你就让他来府里过年。不过,云尹翼心里也清楚,妻子走了,儿子也不在了,多个人也能让云府里热闹一点。
“好啊,那我再带几个外围的首领过来一起过年吧。”“可以啊。”云凌言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听了萧明寒的话,云尹翼头一回发现这个女婿也挺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