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北陵城,清晨
“哇!”一声尖锐惊恐的喊叫划破了一夜的宁静,大批官兵随后赶到现场封闭了屋宅。
命案在北陵城并不少见,但不同寻常的是,这起命案发生在左相云尹翼的府邸中。
“你说什么?云左相的二子被神秘杀手斩首,杀手身上留有大内侍卫的龙形标志?”高书澜蹭的从书房椅子上站了起来,无比震惊:“左相已经怒火冲天了?还想调动羽林卫带兵进宫质问陛下?他是不是疯了啊。哎,这个武夫啊,匹夫之勇啊。快,马上给我准备马车,立刻去云府。”一边匆忙套上外袍,高书澜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去劝云尹翼平息怒火,再去设法查找凶手。毕竟纪皇陛下要杀你儿子用不着派出大内侍卫这种纪国一等一的高手,他完全可以直接下旨处斩。
虽然心里一直将云尹翼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但高书澜并不希望看到云府出事,军方的另一位武将上台才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无数纪将中,那位是为数不多的亲焕派。如果不是一直主张亲焕,以他的才能,足以统领一境大军了。
“大人,云府已经到了。”高书澜扶着衣袍走下马车,看到了府内并没有侍卫描述的一片混乱的景象,略感疑惑。走进大门便是云府设置的简易灵堂,看到了一个妇人和十多名侍女抱着一口棺木大声痛哭以及他们身前摆放的对身旁侍从说道:“你们去见一下云夫人,代表高府表示哀悼。我来不及行礼了,必须马上去见左相。”
“是!”侍从抱拳领命离去。
高书澜从主廊走进了大厅,看见云尹翼负手而立,望着大厅内的云氏祖先画像和一幅‘忠君报国,力护苍生’的家训,主动开口说道:“云兄,高某刚刚得知噩耗,已无法及时向你表达哀悼之意。平日里我们二人虽常有相争,但这一次高某希望云兄千万别冲动,云兄应该明白,陛下若真要处斩霄明,完全不必采用这种方式的。”
“是,我知道。”云尹翼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函:“这是宁将军的书信,也是凌言的意思。”高书澜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难道传言是真的?
云尹翼看了一眼高书澜,略带了些不屑的说道:“右相,宁生铭将军确对小女有爱慕之意,但目前关键是找出杀害我儿子的凶手。绝非讨论我是否有进一步巩固云氏一族在军方地位的意愿。”
“是是是,那目前左相可有什么线索?”高书澜满脸堆笑地赔笑着,他心里暗暗认为如果此次机会利用得当也许是他彻底扳倒云家的一次机会。刚刚光想着帮云尹翼冷静了,他的话反倒提醒了自己,一旦宁生铭得到了云家的支持抑或可以说云家和宁生铭这种寒门武将联合,那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云尹翼指了指摆在地上那柄染血的剑。
“早上发现霄明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这柄剑就直接插在他胸口,我……我真地没有办法辨别凶手的身份,只有剑柄处属于我们纪国的大内侍卫的龙形标志。因此早上甚至有带兵进宫的想法,唉,高兄,你明白我,没有办法啊。”
高书澜拿出一块黑色的丝巾,扶起了剑柄。看到了金黄色的龙形标志,确实和大内侍卫的标志一模一样。思虑了一会儿,主动开口:“云兄,这个标志确实极为相似。但是你应该清楚,我们纪国所有的官用刀剑,都是北陵坊统一铸造的,而军用刀剑也是有各自对应的作坊制作,所采用的纹理和造法常人难以模仿。这件事情想必内卫已经禀报陛下了,如果陛下同意,我们立刻将此刀交给北陵坊的人进行比对如何?确认真伪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调查。”
“好,就依你的吧,也烦请右相下令天机阁着手调查。我感激不尽了……”云尹翼征战沙场多年,但此时此刻面临丧子之痛,也愈发的不冷静,悲伤充斥着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声音嘶哑地说道:“多谢右相了。”
“明白,那左相今日就在府中处理霄明的后事吧,等一切办完后还是好生休息。我即刻进宫面见陛下禀报此事,并请求北陵坊那边派人配合。”
高书澜行至灵堂,对着云霄明的灵位行了应尽的礼数后随同护卫们离开了云府。
望着高书澜离去的背影,刚刚还在哭泣的云夫人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希冀和略微的失望交错。云尹翼叹了口气:“想要替霄明报仇,还得靠凌言的足智多谋和宁将军的帮助。只是不知道,霄明性格那么优柔的性格又怎么会招惹某个拥有不动声色潜入我云府此等顶尖高手的江湖帮派呢。”
云尹翼一想到宁生铭不得不感到惋惜。当年发动对焕北伐时,如果宁生铭站在主战派一方,他如今也不至于统领区区帝都羽林卫了,早就是统领一境大军的主帅了。
“淮芳,宁生铭与凌言之间的事。你怎么看?”云尹翼不由得将问题抛向了出身四大名门王氏的妻子,在姻亲对象的选择上,云尹翼一向听从妻子的建议,本在两个月之前,他们就已经为云霄明订下了亲家。
王淮芳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说道:“宁将军确实是一代将才,他在军中的威望尹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出身寒门,确实不适宜作为姻亲对象,但我前几日仔细思虑过,这恐怕是未来的一个趋势啊。”
“淮芳,这从何说起呢?”听到妻子提到‘趋势’这个词,云尹翼不由得感到困惑。
王淮芳指了指仍跪在地上替公子哀悼的侍卫和仆人们,道:“陛下十三年前登基,直到今日我纪国版图不断扩张,但尹翼你仔细想一下。十年前陛下身边尚有镇南王和定北王二位皇族大将,九年前陛下集结南境大军御驾亲征对南发动战事,彼时我纪国军力尚无今日一般在诸国之中卓然领先,镇南王为掩护陛下突出重围中箭身亡。五年前北境大战,定北王率领左路军遭遇萧定南的龙鹰卫主力部队合围力战身亡。除去南北两境大战外,陛下更派一些地位较低的皇族多次领兵讨伐外境,更是不少皇族战死沙场。随着皇族力量势弱,慢慢的就是我们士族和寒族的崛起。”
“但尹翼。”王淮芳压低了声线:“你想想,士族历代传承。你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士族公子选择从军并且多年征战沙场,那么多养尊处优的公子又怎会选择弃笔从戎呢?所以,如果凌言自己没有太深的抵触意见,我是比较赞同她和宁将军结为夫妻的。”
“是啊,你说的在理。”云尹翼对妻子的看法点头表示同意:“但凌言这丫头足智多谋,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这次的丧弟之痛,恐怕她暂时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事情了。”
王淮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询问丈夫:“尹翼,之前就想问你了,但霄明出了事,也没什么时间,你提到凌言的事情我反倒想起来了。之前我听到了一些坊间的流言,北伐之时以定代攻歼灭萧定南龙鹰卫主力的策略是凌言提出来的?”
“没错。确实是凌言飞鸽传书向我进言用此策略最大程度避免我纪国将士的伤亡以歼灭萧定南部主力军。”云尹翼提到此事非但不避嫌,还露出了异常骄傲的神色,对于女儿的优秀和耀眼他从不否认,甚至有某些江湖帮派将他长女称为纪国第一谋。
北陵城,皇城,御书房主殿
南战天高坐在龙椅之上,一只手摸着右侧的黄金龙首,另一只手捏着刑部呈上的案情汇总文书。
“右相,那你和刑部的看法是一致?都认为有人蓄意伪造大内侍卫的佩刀谋杀左相的二子?”南战天面露阴沉表情。
相比因为皇帝不悦已经面露惧色的刑部尚书,高书澜踏前一步说道:“陛下,这只是目前臣和刑部的推论。如果要验证我们的推论必须要请北陵坊的人员配合,将刀柄图案进行对比,如果不符合我国使用的独有铸法基本可以断定为伪造。届时臣定派天机阁追查凶手,为云二公子讨回公道。”
“嗯。”南战天颔首道:“此番辛苦右相,朕知你与左相素来有一定矛盾。但这次你一心为公的精神令朕也是非常钦佩啊。”
高书澜连忙抱拳作揖:“陛下真是折煞老臣了,相较足以危害我纪国稳定的大案。我与左相之间的那点小矛盾又算的了什么呢?只是陛下,不论此案是否存疑,若陛下信的过臣,臣想向陛下讨要一物。”
南战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看向高书澜:“右相莫非想向朕讨要禁军都指挥令?”
自南战天登基为纪皇以来,改原禁军指挥一级建制为三级建制。原来全部禁军的指挥权只有一张令牌在皇帝手中,但南战天将其更改为都指挥,卫指挥,地指挥,与他征召大批江湖高手入宫为皇室效力有关。
都指挥令牌只有一张,掌握在南战天手中。拥有调动皇城十万禁军和三千大内侍卫的权力。
看见南战天露出这种帝皇威严般的笑容,高书澜内心方才感到一丝紧张,但仍凭借多年混迹政坛的老辣稳住内心:“是的,陛下。若要与江湖帮派对抗,臣的天机阁四老恐怕不够用,需要大内侍卫的协助以及足够的禁军兵力。”
“好。”南战天思索片刻,头侧向旁边的石敬。不用他开口,一直默默听着的石敬走向后殿,半晌过后便拿出一枚石盒递给了高书澜。
南战天站了起来,居高俯视说道:“都指挥令借你一月,期间你可以调动禁军及内卫配合。但同时,朕限你在一个月之内必须破案。”
“臣,谨遵御令。”高书澜恭敬跪下接过石盒,心中已然浮现出全盘扳倒云府的计划。
云府,灵堂
一位身披铠甲,面容坚毅的男子踏进大门,缓缓鞠躬:“云二公子,对不起了。事出紧急,来不及行应该行的礼数。”
“宁将军,请进吧。”云尹翼站在大厅,身旁站着的清秀女孩也是向宁生铭微微颔首。
宁生铭没有丝毫犹豫走进了云府内部。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黑衣人映入眼底:“立刻汇报少主,一切都依照计划进行。宁,云联合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