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安达忙着调查那日潇湘殿前宫女一事,因为此事需隐秘进行,以免打草惊蛇,所以需要格外的谨慎。
入夜,安达回到玥覃苑的偏房,刚坐在长凳上,一时身体完全放松,疲惫感顿时涌来,连抬手都觉无力。
突然传来几声轻叩门声,安达听这声音便猜到是谁,无奈起身打开门,望了望来人,道:“进来吧。”
香芹端着一壶茶,也未抬眼看他,径直走到桌前,将茶水轻放在桌上,轻手拿起桌上茶杯,将茶水注入杯中,一股热气袅袅升空,伴着一丝茶叶的清香。
安达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心里好似知道了什么,但也不开口问她,只是在旁边坐下,眼里盯着香芹递过来的茶杯,一言不发。
香芹这才抬眼看着他,递过茶杯的手还未收回便道:“诺,宝林特地要我们给你泡的甘菊茶,清热降火。”
安达缓缓地抬起手,指尖触到茶壁时,一股暖意流向全身,心中有一处好似有什么也随之被点燃。
香芹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疲惫极了,也不好再打扰他,说了一句好生休息便走出去将门带上。
杯中映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眼波流转,好似在看他。他望着那眸子,突然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升腾而出,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重重地将茶杯摔在桌上,反倒的茶杯沿着桌子滚落,碎裂一地。
看着满地碎片,安达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床头,拿出信笺与笔墨,走到桌前,写下:
“助查真相,寒宫可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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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安达将这封信交给了刘公公后,便往尚药局走去。
时辰尚早,尚药局院内比较安静,只有几个打理草药的宫女和太监在院中。
安达推门进入,明亮的光线随着门推开的缝隙透入,将屋内一角映得亮堂起来。屋内有两人,正靠着椅背闭目休息,因那一束刺眼光线,那两双眼才稀松睁开。
安达眯着眼睛扫视了一下面前二人,目光定在一个唇上蓄着胡子的脸上,面上立马涌起焦急的神情,急急道:“朱太医,我家孟宝林身子不适,烦请朱太医赶紧随我去瞧瞧!”
对面一人立马惊醒,身子都还没站稳就问道:“可知是哪里不适?”
安达立马过去扶住他,声音也愈发着急:“清早起来,就腹痛不止,朱太医劳烦快些着!”
朱太医立马拎起药箱,便随着安达快步走出。
二人刚一踏进玥覃苑大门,安达看见正准备走进屋内的香芹,便扯着嗓子大声道:“朱太医,我家孟宝林清晨起来便腹痛不已,可要麻烦您仔细瞧瞧了!”
香芹听见安达的声音,心中道奇,从未听安达如此大声说话。回身一望,只见安达带着一太医正向她走来。心念一转,便是明了,立马掀了帘子进屋。
安达带着朱太医进屋时,孟长瑾正躺在床上小声地呻吟。碧溪立马给朱太医在床头摆了张矮凳,朱太医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坐在凳上隔着帘子问道:“孟宝林,可否将手伸出来与臣请脉?”
帘内缓缓伸出一双玉手,搭在床沿上。朱太医从药箱中拿出薄纱,覆在手腕处,这才伸手去把脉。
孟长瑾在望了望帘外的人影,故作病态声问道:“请问朱太医,我这是何病?”
朱太医沉默半响,愈发觉得奇怪,这孟宝林脉象正常,不似有任何不适之处,但听她这气若游丝的声音,一时又拿不定注意。
香芹在旁看得真切,担忧问道:“昨夜宝林吃多了冷食,晚上又吹了冷风,可是这缘故?”
朱太医一听立马舒了一口气,连忙答道:“生冷食物多食易造成腹痛,晚间又吹了冷风,怕是会加剧,我这就给宝林开两幅方子,一副治这声冷引起的腹痛,一副调养身子,以后切记莫再贪凉。”
语罢正欲起身,帘内又传来声音:“多谢朱太医了,之前庆才人也是多亏了朱太医照拂,您可真是我们姐妹的贵人。”
朱太医动作一停,看了看声音处,隔着厚厚的床帘,里面的人怎么也看不清楚,便起身道:“这是臣的本份,但臣只替庆昭仪请了两次脉,何来照拂之说。”
孟长瑾一听眉头紧蹙,从床上撑着起身,正欲再问。安达注视到她在帘内的动作,立马侧身问朱太医:“哦?那敢问之后皆由哪位太医给庆昭仪诊脉的?”
朱太医心中一紧,面上却摇头,道:“这个臣就不知了。”
安达知道一时也问不出什么,便引着朱太医出去写药方。
二人一出内室,香芹立马撩起床帘,碧溪也忙走过去扶她。
孟长瑾向碧溪拂了拂手,示意她不用扶自己,双眼紧盯着门口,心里不禁迷茫起来。
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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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行!”
日落西山,一人影清瘦,正疾步向前方而行,听到身后有声音似是在唤自己,便顿足回身。
身后走来一人,眉骨陡峭,双唇上蓄着胡须,脚步亦是着急,来人正是朱太医。
待朱太医走近,那人方开口问道:“启山兄,何事如此着急忙慌?”
朱太医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没人,便凑过去低声道:“今日有人打听当初是哪位太医常为庆才人请脉。”
那人眉头一紧,正欲发问,便听朱太医道:“孟宝林。”顿了顿,似不放心,又作叮嘱,“她必会打听到是你,你且早做打算,切莫再为了……那位,而连累了自身。”
朱太医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那人看着朱太医离开的背景,直至消失,半天才转过身,朱太医方才的话还在他心里打转,一个名字缓缓从他嘴里吐出:
“孟宝林,孟长瑾?”
日暮西斜,人影也慢慢没入这暮色之中。